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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让从萧府出门,天色已经擦黑,巡街的武侯也敲响了两次净街鼓。净街鼓三响,代表着宵禁开始,现在距离下一次净街鼓响还需一刻钟的时间。
陈一驾着马车过来,问道:“侯爷,咱们现在出城恐怕已经来不及了,今夜要不然去侯府将就一晚?”
李让伸了个懒腰,沉思片刻之后点点头,吩咐道:“派几个人弟兄骑快马回去,明日早早的将库房里那些准备好的礼物送来长安。”
陈一点头应下,迅速从亲卫中点出几个人,吩咐他们趁着现在城门还未关闭出城去。
李让跨上马车,淡然道:“走吧。”
“侯爷坐稳了。”
陈一招呼了李让一声,驾起马车便开始朝着南城狂奔。
李让封侯的时候,李世民不仅赐了他封地封户和金银丝帛,也赐了他一座宅邸。
就是这位置嘛。
嗯......也在朱雀大街上,但在朱雀大街的南端。
众所周知,长安城南城基本上是没什么人的,更是被好事者称为鬼城。
不过,没人有没人的好处。
首先便是清净,其次便是面积很大,甚至超过了许多国公府的面积。
据说里面还有一个湖泊,是引清明渠的活水建造而成。
陈一将马车赶得飞快,一群亲卫更是打马狂奔。
而朱雀大街上,像李让这样着急回家的人还不少,其中绝大部分是从平康坊出来往家里赶的人。
其中又以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占了绝大部分。
李让和这些纨绔没什么交集,此刻自然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赶在净街鼓三响的最后时刻,一行人终于成功赶到了家门口。
“侯爷,到了!”
陈一的声音响起,李让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眼前的侯府充斥着历史的痕迹,斑驳的大门承载着岁月,两座和狗差不多大小的镇门兽倒是新的,因为这是礼部送过来表明他身份所用的。
李让是以军功封爵,门上还应该挂着半副仪仗表明将门的身份,但旌节和斧钺都被李让搬去了太平村。
所以,眼前的侯府用两个字就能形容——陈旧。
不过,李让基本上都在太平村住,这座侯府最多当个临时的落脚地,新旧也就无所谓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亲卫推开房门,李让迈步走进前院,迎接他的是一片死寂。
“弟兄们都睡下了?”
李让问了一句,一个留守侯府的亲卫立即上前恭声应道:“回侯爷的话,弟兄们恪守的乃是军中的作息,此刻已经歇下,可要属下召集弟兄们前来见礼?”
“算了,既然都睡了,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李让罢罢手,背着手朝府邸深处走去。
......
翌日,一行长长的车队早早的从明德门进了长安。
李让也老早早的就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整理仪容仪表。
老实说,登岳父母家的门,李让还是有点忐忑的,尽管昨日才见过老岳父。
毕竟这种事情,两世为人,他都还是第一次经历。
无数次的问询陈一自己今天的形象如何,陈一不厌其烦的夸赞她俊朗之后,李让才带着车队驶出侯府,朝朱雀大街北端的任城王府而去。
理论上来说,李让今日去任城王府算是去下聘的,还应该准备两只大雁才行。
但现在大冬天的,李让也没法去找大雁,只能从侯府后院的湖泊里逮了两只野鸭子。
所以,今日的朱雀大街上就出现了一个奇景。
一队打扮得喜气洋洋的车队,领头的马车上却绑了两只鸭子,鸭子还时不时的就扑腾一下。
如此奇景,自然引起了各家门房的围观。
得亏朱雀大街上住的都是权贵人家没有普通百姓,不然李让此举怕是要被长安的百姓笑死。
一路走来,李让都没脸冒头。
虽说陈一提出用鸭子冒充大雁的主意是他同意的。
但这个事儿吧,他就难评,非常难评。
到了朱雀大街北段,围观的人便不止是门房了,一众勋贵大佬得到了消息,也是饶有兴趣的倚在门上看着车队缓慢前进。
“哈哈哈哈哈......”
路过程咬金的宿国公府时,更是收获了一长串的大笑声。
李让掀开马车帘子,一眼就看见了程咬金抱着肚子站在大门口笑得前仰后合。
“老匹夫!”
李让咬牙切齿的低声骂了一句,随即下令加快了速度。
终于,在煎熬了好一阵子之后,车队终于行到了任城王府门口。
两个青年一脸古怪的站在王府大门口,正是李让的大舅子李景仁与小舅子李景恒。
李让刚刚跳下马车,大舅子李景仁便迎了上来,强忍着笑意,指着车顶的鸭子问道:“妹夫这是来王府加餐来了?”
到了王府门口,李让反而平静下来了。
有道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李让今日决定将这个道理贯彻到底。
反正他已经没什么脸可丢的了。
所以听见大舅哥略带揶揄的话之后,李让便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拱手道:“大兄好眼力,小弟今日发觉我侯府后院水池里的游鱼,皆成了此鸭口中之食,须知游鱼虽小却也是天地灵物,此鸭无端造下这许多杀孽,堪称罪大恶极,小弟便罚它们先游街示众,再归祭五脏庙,以赎其罪。”
李景仁:“?”
李景恒:“?”
围观群众:“?”
李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一通,大街上的无数张脸集体懵逼了一下?
而后,面色全都变得怪异了起来。
鸭子吃了游鱼,所以鸭子就要受罚?
这是什么道理?
李景仁也是愣了一下,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看着围观群众的表情,李让淡定得一批。
以前鸭子不用受审,因为没这规矩,但现在开始,有了。
见李景仁愣在当场,李让也不搭理他,而是朝小舅子李景恒拱手问道:“怎么,小弟就这么干看着?”
此言一出,李氏兄弟如梦初醒,急忙伸手邀请李让进门。
李让返身从马车里抱出一个盒子,跟着两人大大咧咧的走进了王府。
至于外面懵逼的人,让他们懵逼去好了。
跟随李氏兄弟一路来到正厅,李道宗已经和王妃柳氏高坐主位,就等李让前来见礼。
而李家兄弟二人将李让带到这里,便返身前去处理李让带过来的聘礼。
李让只得独自上前,恭恭敬敬的给两人行跪拜大礼:“小婿见过岳丈,见过母亲。”
今日李让是来下聘的,所以李道宗的那些侧妃啊夫人啊都没资格出现在正厅,倒是免去了李让做磕头虫的命运。
李道宗端着架子,只是微微点头,柳氏面露微笑,上前一步扶起李让。
“呵呵,贤婿无需拘谨,王府就是你第二个家,起来吧。”
柳氏的声音很温柔,这声贤婿叫得也很自然。
但她能这么说,李让却不敢真的这么做。
李道宗能在当上礼部尚书,还能掌控宗正寺,说明他是一个原则性非常强,非常看重规矩的人。
昨日他生气的原因便是因为李让叫他王爷,而不是岳丈。
毕竟帝王口含天宪,按照规矩来说,李世民给李让和金城赐婚当日,李让就得改口。
有了昨天的教训,他自然得按照规矩来,这也是他为何非要弄两只野鸭子来充当大雁的原因。
大雁,宗正寺肯定是已经准备好了。
但李让不能假装没这回事,没有大雁我搞两只鸭子,至少能说明我是个守规矩的人,只是条件不允许,所以只能滥竽充数,而不是我李让没有规矩。
这事儿重要吗,放在世人眼里是不重要的。
但放在李让和李道宗之间很重要,原则问题,该守则守。
当然,这是现在,等以后混熟了李让肯定会想法子把李道宗带偏。
毕竟历史上的李道宗之所以会被流放象州,说到底便是原则性太强了,明知那是长孙无忌假借李治的名义排除异己,他还是选择奉命,这样的原则性那就不是重规矩了,而是要命的缺点,得改。
李让规规矩矩起身,口称:“小婿谢过岳丈,母亲。”
而后打开礼盒,将装有孙武佩剑的盒子取出出,双手举过头顶献给李道宗,再将准备给柳氏的礼物献上。
整个过程,基本上都是以一个肃穆的姿态。
直到二人接过李让献上的礼物,气氛才算是轻松了一点。
李道宗打开礼盒,看着盒子里的绣绿斑斑的铜剑,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指着不远处的小案几笑道:“行了,坐吧,你既是王府之婿,便是半个王府之人,往后理应与老夫那两个不成器的孽子多多往来才是。”
“是,小婿省得。”
李让笑着点头应下。
李道宗这是在提醒他,从今往后王府的人才和他是一家人,而不是那些老匹夫。
见李让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李道宗也不欲多说,罢罢手道:“既然来了,便陪你母亲说说话,本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看着李道宗对胜邪剑爱不释手的样子,李让哪里还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当即拱手笑道:“小婿知晓,岳丈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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