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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刚擦黑,窗外的雪花扑簌簌地落下,不过一刻钟,地面已经落了浅浅一层。

    姜玉珠整理随身携带的医药箱,刚跨过门槛,脚下打滑,身子猛得前倾。

    若非凝香小丫头眼疾手快上前搀扶,姜玉珠免不了要摔一跤。

    沈芷兰听见动静回头,面色恍然地道:“表嫂,是我粗心了,应该给你准备一双防滑的羊皮小靴。”

    北地冬日滴水成冰,雪天地滑。

    百姓们穿着特制的鞋,以防摔跤。

    乘坐马车出行,车轱辘都要加上防滑的链条。

    姜玉珠愣过后笑起来道:“怎么能怪你?我自己也没想到。”

    游记里记载的部分风土人情,只能作为参考,等真正踏入边城的土地上,姜玉珠才有切身体会,书中所记录那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一行人上三辆马车,直奔城外。

    路过城门处,沈芷兰亮出莫家的令牌,守城将士确认后恭敬行礼,而后十几人的队伍合力推开厚重的城门。

    出城后,不是姜玉珠所想的那般荒凉,远处隐隐有光亮传来。

    红锦找重阳打探过,指着亮光处道:“夫人,城外的村子,既不属于大齐也不属于蛮子,多是两边结合的人家。”

    两国不通婚,因而外围的村人祖辈扎根在此处,哪怕开战,也没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之前两国商讨贸易,也都会在外围几个村子里走货,以确保安全。”

    沈芷兰补充一句,她正坐在厚厚的毛毯上,为角落的火炉添柴。

    姜玉珠下意识地点点头,开始打量马车内的布置。

    北地的马车经过改造,有火炉时刻烧热水,车顶还有用来排烟的烟囱。

    生火后,马车内很快冒了热乎气,连坐垫上都变得温热。

    “到城北大营还要两个时辰,表嫂,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沈芷兰熟稔地打开小几,打开后内里有被烙得金黄的饼。

    饼已经被冻过,上面残存着小冰碴。

    “入冬后,府上下人每日不是烙油饼就是蒸包子,放在外面的大缸里冻上。”

    冻上的油饼放在小煎锅内,只刷上一层油,等炉火上来,半刻钟两面金黄,外焦里嫩,和刚出锅的一样。

    沈芷兰把油饼切开,放到油纸上,又拿出一块肉熏烤。

    炉子上吊着烤肉,炉灶里用小锅做一道豆腐羹,出锅撒上小葱花和芝麻油,虽简单却充满烟火的味道。

    姜玉珠看着新奇,动手将汤盛到白瓷碗中,她用勺子搅动两下,等热气消散一些,放入唇边浅尝一口,眯了眯眼没有言语。

    沈芷兰神色不自信,小心地问道:“表嫂,咸了还是淡了?用不用再加盐巴?”

    北地的百姓口味略重,京城的饭菜相对而言要淡一些。

    沈芷兰拿不准,再加上给姜玉珠做饭,她稍显紧张,加盐的时候手抖了下。

    不是沈芷兰急于表现自己,而是放眼周围,无论是莫颜的丫鬟还是她自己的丫鬟夏儿,在厨艺上着实没天分,上不得台面。

    万一做得过于难吃,难免浪费食材。

    姜玉珠吹了吹烫嘴的豆腐羹,安抚地道:“刚出锅太烫嘴,我才没有着急喝,表妹,你的厨艺不错!”

    考虑到喝多了汤如厕频繁,姜玉珠尽量捞豆腐吃。

    一旁,沈芷兰愣了下,懊恼地道:“我总是不如表嫂想的周到,快来尝一尝北地特色的熏肉大饼!”

    话毕,沈芷兰拿起一块油饼来示范北地吃法。

    油饼内有分层,卷着切片的熏肉,抹上一层微甜特别熬制的面酱,夹着葱丝。

    一口下去,油饼的香味杂糅肉香,给人一种分外满足之感。

    “烙饼用油多,北地百姓只有在年节才会舍得做上一顿,若在夏秋之日,还可以夹上黄瓜解腻。“

    沈芷兰更喜夹着黄瓜条吃,肉香浓郁又有黄瓜的清新口感,然而北地冬日暖房供给有限,只剩下储存腌渍的咸黄瓜了。

    “这样就很好,香!”

    油饼的外皮酥脆,内里筋道,肉香中弥漫果木熏烤的香气,两张饼下去,姜玉珠已经吃饱。

    饭毕,她用茶水漱口,竖起大拇指来。

    北地的菜色分量大,没有过于讲究精致,而是更追求食材本身的味道。

    这让姜玉珠有一种归家之感,出来许久,她更想念在京城里肆意的日子。

    “表嫂,雪天路不好走,还要一个多时辰,你不如先休息会儿?”

    沈芷兰把坐凳加宽,从坐凳下方的隔板取出被褥。

    姜玉珠犹豫了下,最终摇摇头道:“初到北地精神兴奋,睡不着。”

    到达边城见不到二哥姜怀庆,姜玉珠吩咐红锦道:“红鲤,你铺开带来的信纸,你家夫人要写家书。”

    红锦听到自家夫人将名字叫错,沉默地没有反驳。

    沈芷兰听出来了,她以为红锦和红鲤互换了名字,没有问出口。

    姜玉珠垂头认真写着家书,信中报喜不报忧,把沿途遭遇的劫难全数略去,只说在各地的见闻。

    对于姜怀庆失踪,姜玉珠只字未提,不仅如此,她还细致地描绘兄妹重逢的细节,以此来应对忧心的家人。

    写好书信后,姜玉珠放入信封中,怅然地叹口气道:“表妹,你已经见过战事了?”

    在马车中无事可做,姜玉珠打开医药箱,整理医药箱内的工具和药材,又吩咐身边的几个丫鬟记好,以便更迅速的补给。

    “见过。”

    来到北地后,沈芷兰很少与人倾诉,说话的速度缓慢至极,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我第一次见到残肢,吓得月余没有睡安稳。”

    两军开战的频率过于高了,医军帐的将士们到战场上抢救伤员,包扎上药的人手不够。

    “蛮子凶残,把人置于死地,断胳膊断腿的将士,他们口中塞着帕子,哪怕再疼都不肯叫出声。”

    沈芷兰提起所见的一幕,眼角泛着水光,“我问他们为何不喊出来,将士们说怕影响军中士气。”

    如果在前世,她只是个被庶妹和人渣坑害的可怜嫡妻,一辈子困于后宅,直到耗尽心血而死。

    重生后,在姜玉珠的鼓励下,沈芷兰早已没有依靠男子的心思,慢慢迈出第一步,找到自身价值。

    这辈子,无论如何都值得了!

    火烛下,姜玉珠陷入深思中,看来沿途收留芍药等人,下对一步棋。

    正想着,只听“砰”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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