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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崇从没有缺过爱.从小到大,太多人说爱他.
父母、亲人、朋友.
幼儿园时老师会多给他比其他小朋友多的糖果,夸他真可爱讨人喜欢;
再长大一点,学校的女生看见他会脸红,分排座位的时候会抢着跟他同桌.
等到初中时候起,追在他后面喊着喜欢喊着爱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但楼崇没有感觉.
是的,没有感觉.
从记事开始,他好像就不太能够明白他们口中所说的“爱”.
这种东西好像很珍贵,又好像很廉价.
好像很难给出,又好像谁都可以给,谁都可以拥有.
但是他没有.
他没有爱,不会爱人.
他对人,或者说对所有的活物,都有一种天然的厌恶和反感.
他隐约知道自己跟其他人有些不太一样.
并且这种“不一样”是会让人不再爱他的,甚至排挤他,所以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伪装.
知道怎么样让人喜欢,让人爱.
虽然他还是不太明白爱这种东西,但拥有它总归是不太让人不讨厌的.
八岁的时候他去尼泊尔,在一个当地居民的家门口看见那只鸟,黄绿色的,小小的,羽毛柔软,看着很漂亮.
那只鸟也爱他,从鸟笼里看见他就朝着他乖巧的叫.
他伸手过去,鸟从笼子里探出来亲昵的啄他的手掌心.
真奇怪,连鸟这种低等动物都拥有的感情,他居然没有.
小叔在旁边问他,喜欢吗,要不要买走.
他看着那只鸟,内心很平静,但却乖巧的笑了笑,点头.
他花了一笔钱,从当地人手中买回了那只鸟,带回国.
这是他第一次养活物,养他原本讨厌的东西.
但说实话,有一段时间他真的很喜欢那只鸟,小巧、漂亮、听话.
更重要的是,他动动手指头,可怜的小鸟就没有办法再乱动,他随时可以剥夺它幼嫩的生命.
对小鸟的喜欢让他一度以为自己也学会了爱,变得正常了点.
他给它买了很多漂亮的鸟笼,堆满了屋子,想每天都给它换一只笼子.
但小鸟似乎不怎么喜欢,换了几只笼子后甚至再也没有主动啄过他的手掌心.
直到有一天,他打开笼子,再次打算换一个鸟笼的时候,那只鸟忽然振起翅膀,从窗口要往外飞走.
楼崇第一次有些生气.
他对它这么好,给它买那么多漂亮的鸟笼,它还要跑.
它不是也喜欢他吗,也爱他吗?
为什么要跑?
不过好在,那只可怜的鸟因为在笼子里待久了,甚至已经失去了飞的能力,从窗口掉了下去.
他到楼下花园,找到了摔断腿可怜兮兮的鸟.
它躺在绿色的草坪里,刚刚有园丁修剪过,草绿色的汁液有些染在羽毛上,跟翅膀上的血混合在一起.
可怜的小鸟小声的叫唤着,像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样.
楼崇看了一会儿,弯下腰,捡起可怜的鸟.
鸟在他的手掌心轻轻的动着翅膀,试图要站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以为它会像初次见面时候那样主动啄他的手掌心.
但是没有,它只是想飞走.
真不乖.
活物果然让人讨厌.
鸟的爱跟人的爱一样廉价.
他垂眼看着可怜的鸟,神情漠然,合上掌心,收紧.
鲜红的血混着草木汁液的绿色沿着手掌心的纹路流出来,落在草地上.
可怜的小鸟彻底停止了呼吸.
鸟被他做成了标本.
标本不会动,不会叫,不会跑.
一开始楼崇把它放在书桌前,每天看玻璃瓶里的鸟.
再后来,那只玻璃瓶被佣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
佣人惶恐害怕的道歉,为打碎小少爷珍贵的物件而发抖.
楼崇只是看了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淡道,
“拿出去丢掉.”
养鸟的失败让他彻底对人类和一切活的生物失去兴趣.
也更加对所谓的爱感到漠然.
直到,
直到他看见黎幸.
楼崇的第一反应是,他的小鸟飞回来了.
那只被他小心爱护过又被他亲手捏死的小鸟,
带着一张漂亮的脸,一颗倔强的心,变成人,回来了.
这一次,他发誓.
他会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地有耐心.
他会更加爱他的小鸟,也希望他的小鸟可以不再那么的三心二意朝三暮四,可以爱他深一点、久一点.
哪怕她现在不爱他,但他有足够的耐心,等那一天。
这一次,他舍不得他的小鸟。
——
脖颈上的力道很轻,仿佛只是不经意的划过而已.
但黎幸还是在那一瞬间感觉到了.
他是想要掐死自己.
玄关位置的灯有些坏掉了,光线时明时暗.
黎幸看着跟前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
爱他不好吗?
好吗?
有些人可以随随便便的给出去,但她不可以.
这世界上没有比爱他再坏的事情了.
但偏偏她无法控制.
楼崇松开手,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抬眸看她,似乎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开口道,
“虽然只剩下两天,但这两天你还是我的.”
黎幸抿唇,没有说话.
他低眸看她片刻,扯唇笑了下,像是叹气一般,
“就没有一点动心?”
黎幸心脏狠狠跳了跳,玻璃戒指硌着掌心的软肉,有些刺痛.
楼崇没再说话,只往前拉开门.
“你去哪?”
黎幸微愣,下意识开口.
已经很晚了.
门打开,他脚步未停,只漫不经心丢下一句,
“再继续留在这儿,今晚我们两都不好过.”
砰的一声门关上.
黎幸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有些迟缓的抬起右手手掌心.
灯光下,蓝色玻璃戒指澄净美丽.
她抿唇,用力将戒指取了下来.
——
天很黑,路边的灯将影子拉的很长.
楼崇站在马路边,随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上地址,
“崇华路.”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敢多说话,直接踩了油门.
车子在私人俱乐部门口停下.
楼崇付钱下车,直接迈着长腿往会所楼梯上走.
门口的工作人员恭敬的弯腰.
他神情寡冷,没有马上进去,只站在门口,点了一支烟,拿出手机,给靳乐湛拨过去电话.
那边响了一声很快接通,嘈杂的音乐声夹杂着男男女女暧昧嬉闹的声音,让人心烦.
“喂,崇哥,怎么给我打电话,今天没陪嫂子?”
楼崇脸上没有表情,手指夹着烟散漫地垂在一侧,直接打断那边的话,漠然地开口,
“给你五分钟,把人全部给我清理掉.”
他说完,没等靳乐湛说话,直接掐断电话.
抽完一根烟,楼崇看了眼时间,直接进门.
一楼的泳池一地狼藉,遍地都是酒液和不知名的垃圾.
场子清的很干净.
靳乐湛跟季文延从另一边过来,看见他都有些茫然,
“崇哥你怎么过来了?”
季文延往他身后看了眼,没看见人,猜到点什么没说话.
楼崇直接上楼,二楼是他的私人空间,从不让人单独进.
靳乐湛跟季文延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楼崇插兜上楼,面部解锁打开玻璃门,进门前朝着身后两人开口,
“进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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