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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栀，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了吧。”他将她微凉的手合拢在他手心，盯着她的小腹，眼里温情攒动，恳切低声：“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都打算好了，要是事情再发展下去，实在不行我就先带着你去国外。”
“我们在国外结婚、办婚礼，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宁栀半垂着睫毛，覆盖了眼里的情绪。
良久，她才抬眼，说的话却是：“你手机一直在震动，有人找你。”
顾淮回头，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走过去。
看见上面的来电显示，他皱起眉。
周凤岚显然是被他之前丝毫不给她留面子的举动给气坏了，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
顾淮刚才在医院，忙着照顾宁栀，所以便直接挂了电话，谁知她还是锲而不舍。
床上半躺着的宁栀对他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就先回去吧。”
顾淮思索：要是母亲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一开心，气也消了，也愿意接纳宁栀了。
想到这里，他面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转身去洗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切好放在果盘里，端到床头柜上。
他嘱咐：“你先吃点水果，我处理完事情便回来。”
说着便笑起来：“我回去和母亲说了这个好消息，她气说不定就消了。”
宁栀极轻地笑了笑，没说话。
回想起周凤岚临走前看向她的厌恶目光，她觉得不太可能。
顾淮一路加快速度，赶回了家。
一回家，便看见周凤岚一个人坐在偌大豪奢的客厅里。
他快步走过去：“母亲。”
周凤岚重重地将手里的细骨瓷茶杯置在大理石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冷声道：“你不要这样叫我。”
“你刚才不是跟着她走了，不回来了吗？”
顾淮并不当回事，走到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眼里亮着光说：“母亲，小栀怀孕了。”
周凤岚果真变了脸色：“什么时候？”
“我们也是刚刚知道，才从医院回来。”
周凤岚回想起先前看见的宁栀，身形纤细，想来月份应该也不大，于是缓缓舒口气。
还好，事情还没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她看向对面脸上挂着浅笑的顾淮：“你改天、不，这几天准备准备，带着她去把孩子打了吧。”
不大的声音落进顾淮耳中，却像是平地惊雷。
他倏地望向周凤岚，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隐怒：“什么？”
他嚯然起身，压低的眉眼间浮现深重的怒火：“母亲，那是我的孩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周凤岚看着他怒气与失望震惊交织的脸色，按下因为他态度而腾起的火气，耐心道：“阿淮，她不适合你，你们俩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
“听我的话，带着她去把孩子趁早打掉，大不了我们可以多给她一些补偿……”
她未说完的话被顾淮径直打断：“母亲，你别说了。”
他一边摇头，脸上的怒气被深浓的失望所取代，后退着说道：“我不会答应的。”
“我爱她，也爱我和她的孩子。”
他眸光骤冷：“你既然不接受他们，没关系……”
“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大步朝外走去。
而周凤岚看他真的要走，也急了：“顾淮！”
周凤岚再也顾不得优雅体面，吼出了隐藏在心里真话：“顾淮，你站住！”
这一句带了不可抑制的哭腔的话一出，顾淮的脚步像是僵住一般。
他缓缓回头，正对上周凤岚带泪的脸庞。
他不由得心中大震。
从他有记忆以来，周凤岚便一直都是雷厉风行的做派，更是没有过此刻垂泪伤心的表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已出口，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周凤岚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看他：“你算是我们家族中，年轻孩子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了。”
“大家现在……都把希望寄托在你一个人身上。”
家族这些年来人丁单薄，拢共平安长大的孩子，除了顾淮和他已经去世的堂哥，就只有叔叔伯伯家几个还年幼的堂弟堂妹，年龄都不过十岁。
“你走得每一步路，都事关整个家族的体面与荣耀。”
“而你要娶的妻子，也是至关重要。”
周凤岚看着他，叹气道：“你以为，我前段时间让你约见的那些同龄女孩子，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吗？”
“错了，那些女孩，都是家族里的长辈替你选出来的。”
顾淮从怔愣中缓过来，道：“那又怎么样？”
“他们左右不了我。”
他环顾一圈这讲究富奢的别墅，无声地扯了唇，露出一个微冷的笑。
“若是他们实在反对，我自愿舍了这些名头，和小栀一走了之。”
“顾淮！”
周凤岚气急，正要开口劝，他便看向她，说出他原本的打算：“我过段时间想出国，避避风头。”
周凤岚听到这，没有反对，这也是她早就想好的。
现在的局势对顾淮和他们都很不利，他们又拿不出有利反击的证据，只能被动受着，还不如先秘密将他派送到国外，等个一年半载，或许要不了那么久，等民众的怒气平息了，他就可以回来了。
周凤岚正待要点头，下一瞬想起什么似的，变了面色：“你想带着她一起离开？”
顾淮眸光不躲不闪：“是。”
“我在国外先结婚……”
“不可以！”
周凤岚恼急站起身，看他坚决的神情，只得咬咬牙道出实情：“你要是一意孤行，你和她都会死！”
“你难道忘了你堂哥的前车之鉴了吗？”
顾淮只觉得有些接受不能的眩晕。
他脸上顿时失了血色：“堂哥……”
周凤岚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你真的觉得那只是一场普通的车祸？”
她摇头，神情恍惚：“不是的。”
“这件事……只有家里的极少数人知晓，你们这些年轻小辈当然不知道……。”
“你堂哥当初就是一意孤行，不顾这些年家族花在他身上的心血，谁都劝不回来。”
“最后他还自作主张地断绝关系，想要借此脱离家族……”
周凤岚苦笑着摇头：“他出生在这里，那就是他的命。”
“要是敢违抗，是会付出代价的。”
顾淮面色苍白，一边摇头一边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带有毁灭性打击的事实。
……他堂哥，居然是被家族里的长辈害死的？
良久，他还是不愿放弃，反而增加了要从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家族的决心。
他深吸一口气：“我今晚就走，带着小栀一起走。”
他相信他们在国外的势力总没有国内的雄厚强大，到了国外，他便带着小栀隐姓埋名，处事再低调些，总能避开的。
总之，他绝对不会甘心去做一个被家族安排好一切的傀儡。
顾淮不顾身后周凤岚的苦苦挽留，径直朝外走去，可走到门口，才发现一群保镖堵住了他的路。
他回头看去，才发现周凤岚站在原地，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对着他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仿佛又恢复了素日的冷静从容。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送死的。”
“你只要一回来，便离不开这里了。”
说完，她给外面候立的保镖们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几个人过来将顾淮用绳子捆绑住。
顾淮一直在激烈挣扎反抗，可架不住保镖们训练有素又人多势众，他再不甘不愿，也无济于事，最后还被布堵上了嘴。
“半个月后，我便送你去国外。”
她是不会让宁栀一起去的。
顾淮睁大眼，嘴被堵住无法发出声音，只能用无意义的音节表示抗议。
宁栀还在等着他回去，他怎么可能抛下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人去国外？
周凤岚充耳不闻，挥挥手，示意他们快将人带上去。
“好生看管他，他要是跑了，唯你们是问。”
她最后冷声吩咐道。
*
宁栀站在窗户边，轻轻撩开纱幔的一角，等她亲眼看见顾淮发动车子离去后，便捂着嘴跑向卫生间。
她，实在忍不了了。
她双手撑在洗漱池的台面上，指节用力到泛白，将方才吃下的所有东西都吐了个一干二净。
不是因为孕吐，而是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度恶心。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泛着氤红的眼睛，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一把尖利的刀刃剐蹭搅动。
搅得她失了理智，怒火噌噌，想要与一切同归于尽！
一时间，偌大安静的卫生间里除了水滴落的声音便只剩下她带着哽咽的喘气声。
压抑又沉闷。
一秒、两秒。
宁栀蓦然睁开眼，将手里能抓到的一切东西都一个劲儿地砸向镜面。
镜子受到外力撞击，发出脆响旋即裂开无数细缝，也将宁栀倒映在镜中赤红着眼流泪的面容划得支离破碎。
她真的好恨啊，恨得催心折肝、烈焰焚心……
不知过了多久，宁栀才睁开眼，她打开水龙头，将自己脸上愤恨而不甘的泪水擦拭干净，然后不再看被她击碎的镜面，缓慢地朝外面走去。
她眼睛里可怕的深红已经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惊的平静。
像是漂浮在深黑湖面上的碎冰，难以窥测其下隐藏的是什么。
她将那双木然冰冷的眼眸定在柜子上顾淮为她布置的水果果盘上，看了一会儿，目光突然移到了下方的抽屉。
她上前拉开，看了一会儿后，蓦然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将果盘端到桌上，坐下来慢慢地吃着。
然后将手贴在她的腹部，缓缓勾起唇角。
他既然给了她这样一份“大礼”……
礼尚往来，那她一定，也要利用这份礼物来好好回报他啊。
等了很久顾淮都没回来，她拨打了顾淮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顾淮的母亲。
她在电话那头说明她是不会让顾淮回来的，说要不久后顾淮便要启程去国外了，让宁栀趁早死了心，去把孩子打掉。
宁栀听完，没有回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来他现在是被家里人软禁着，暂时回不来了。
宁栀坐着，细白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等了许久，她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将自己先前想好的计划先搁置，等到顾淮有消息了再行动。
她相信，以他目前对她和她肚子里孩子的重视程度，他是不会这么束手就擒的。
这些天，宁栀也直接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家也不回，便直接住在了这里。
没多久，余学深便打来了电话，宁栀笑了笑，一律选择不接。
只对他发了个信息——
【父亲，我现在和新交往的男友住在外面，一切很安全，您不用担心】
发送过去后，不久后便回了一大串信息，大多都是有关她男友身份的询问以及对她隐瞒的愤怒，宁栀选择性地回了几个问题。
【他就是普普通通的身份，但是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父亲，您不必劝我了，我已经决定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了】
看着手机上接连不断发送来的信息，宁栀几乎都能想象到他的怒不可遏。
她弯了弯唇，没有再理会他的攻击与威胁，关掉了手机。
一天深夜，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宁栀这些天一直都浅眠，刚响两声她便接了起来。
那头的声音压低又带着按捺的兴奋：“小栀？”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宁栀展唇，雪白的面容都隐没在暗淡浅淡的夜灯光线中。
“阿淮？”
“是我。”
顾淮声音放低，对她嘱咐道：“三天后的晚上八点，我到你家来找你，你带好证件，我们到时候一起去机场，出国离开这个地方。”
宁栀应了一声：“好，我等着你。”
他应该也是偷用的电话，不能和她多说，很快便挂了电话。
宁栀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忙音，脸上的笑容寸寸消敛。
她是不会让他出国的。
三天后……
宁栀思索着，走到窗边将窗户都打开，让微凉的夜风吹拂进来。
她用那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这无边寂阑的夜色，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是时候了。
这一切，也该有个彻底的了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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