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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回府时,已月上中天,她坐着马车刚进沈府的门,就看到黄嬷嬷带着几个婆子站在那里。沈灼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果然,当夜沈灼没能回到兰亭阁,而是直接让黄嬷嬷带去了祠堂。
沈灼看着黑幽幽的祠堂,当中的大门正静静地敞开着。她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平阳郡主要罚她跪祠堂呢。
“嬷嬷......”沈灼拉着黄嬷嬷的手,晃了几晃,小声道,“我现在给去阿娘认个错,来得及吗?”
“你呀~~~”黄嬷嬷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她轻轻拍了拍沈灼的手,“今日本是二少爷大喜之日,结果郡主硬是让你气得连晚膳都没用。现在郡主正在气头上,你就别去添火了。”
“你且去跪着,一会二少爷回府了,再让他去郡主那里给你求个情。”
“谢谢嬷嬷~~~”沈灼唇边含笑,拉住 黄嬷嬷亲昵地道。
“哦,对了,我带回来的人,身上还有伤,烦劳嬷嬷帮着照看一二。”
“你放心吧,沈管家刚才已经把人接走了,会安顿好的。”
于是,沈灼又一次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下,莺儿则跪在祠堂外的廊下,陪沈灼一起受罚。
此时的天气已入初夏,沈灼身上的衣裙单薄,只堪堪跪了一柱香的时间不到,她就受不住了,膝盖刺挠地疼。沈灼爬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用手揉着膝盖,一边与祖宗唠嗑。
“各位老祖宗,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怪我不孝,实在是地上太硬,硌得我膝盖痛,你们让我先缓缓,一会再跪。”
“再说了,阿娘这次罚我挺没道理的。我这可是救人呢,又不是害人。哪怕见了老祖宗,都是该被夸的,是不?”
“所以你救了人,就可以对列祖列宗不敬了?”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大门被推开,清冷的月光一泄而入,一个人逆着光走来。
“三哥!”沈灼从地上一蹦而起,开心道,“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呵呵。”沈希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然后拎起手中的蒲团,在沈灼面前晃了晃。
“我是给你送蒲团来的,你就安安心心跪着吧。”
沈灼撇了撇嘴,一把夺过蒲团塞在屁股下,盘腿坐在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见沈灼垮着一张小脸,沈希不由心软,他伸手揉了揉沈灼脑袋,道:“你再忍忍吧。”
“我已经让人去寻阿卫了。如今也只有他能救你出去。你都不知道,今日阿娘生了多大的气,连她最喜欢白瓷茶盏都失手给摔碎了。”
“娇娇,你真是......”沈希顿了半晌,似是无语,最后才摇着头,道,“你居然做出当街强抢男子的事,你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那,那我也不是没其它办法嘛。”沈灼小声嘟囔着。
对方可是郭昊天,和他讲道理有用吗?自然是没用的。要从他手里把人带走,只能比他更仗势欺人,更不讲理,更恶霸才行。
“救人的方式千千万,你偏挑了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你可是还没出阁的姑娘呢。”沈希一脸无奈。
沈希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捉狭地看着沈灼:“对了,听说钟少卿最近要来。你到时候可别把人吓到,不然阿娘铁定饶不了你。”
钟少卿?沈灼怔了怔。
这是一个极遥远的名字,遥远得离她已有几十年。这个名字已很久没被人提起过。可在刚才,就在听到的那一瞬间,沈灼居然仍记得,不需要任何回忆,也不需要任何提醒,她自然而然就记得。
钟少卿,是前世平阳郡主给她选定的夫婿。如果不是她一门心思要嫁萧屹,那她多半应该是要嫁给他的。
燕州地处天盛的腹地,有山有水有平原,是天下闻名的鱼米之乡。平阳郡主最好的朋友罗素清便是嫁到燕州,嫁给了燕州提刑司的按察使钟明。罗素清生了三子一女。其中第二子便是钟少卿。
燕州离京都不远,若顺着沧江而下,不到十日便能到。沈灼小时候跟平阳郡主去钟家小住过几次。钟少卿和沈灼年岁相仿,比她大两岁。沈灼住在钟府时,两人常结伴在一处玩耍,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钟少卿小时长得极为出色,其肤白如雪,发黑如墨,眉眼如画,他像是老天爷精雕细琢出来的。曾有人打趣,说他怕不是观音座下的童子投胎转世。
钟少卿正是沈灼曾死拽着不肯撒手,嚷嚷着非要嫁的那位小公子。
那时沈灼五岁,钟少卿七岁。
沈灼幼时的童言童语和霸道任性,成了她一世的笑谈,也促成了平阳郡主与罗素清的口头婚约。
其实,这婚约算来应是沈灼自己给定下的。
沈灼今年十四,钟少卿十六。也是时候该相互相看了。
唉~~~沈灼突然有些心虚,她摸了摸鼻子,低下头。前世,为了打消钟少卿求娶她的念头,她可没少对他做恶作剧,经常连吓唬带捉弄的。
其实这人挺好,从头到尾都没告过沈灼的状,也没向人抱怨过。他在京都待了不到半年,就回燕州了。后来,沈灼就再没见过他。也不知他最后娶了哪家姑娘,过得可好。
沈灼脑里响起沈窈曾问过她的一句话,“娇娇,为什么会觉得,阿爹阿娘用几十年经验和眼光挑选出来的人,会不如我们自己只看了几眼便挑中的人?”
如今想来,沈灼才觉沈窈说得对。自己十来岁的年纪,不知天高地厚,如何与阿爹阿娘几十年的岁月相比?
也许,这一世与钟少卿可以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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