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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一名官员有些疑惑道:“李大人,陛下这办法如何能对付得了富可敌国的江南首富沈万三?”又一名官员站出来道:“一两银子而已,即便是第二天翻倍,也不过二两,这沈万三可是有万亿家财啊!只用给一个月,对于沈万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吧!”
李善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陛下特意在月朔,即初一的那天召见沈万三,给他一两银子要他生利,从初二开始,一两取二两,初三日取四两,初四日取八两,每天翻一倍,亦即按等比级数增长,以一月为期。”
“沈万三正如你们认为的那般,自觉财富破泼天,一文钱就算利滚利又能是多少,所以当场就答应下来了。”
“可若是我告诉你们,按照陛下给出的条件放贷,这一月之后,沈万三便该付给陛下合计五亿三千六百八十七万九百十二两!”
五个多亿!!
白银!
大部分官员都傻眼了啊!
万万没有想到一文钱每天翻倍,到了三十天居然会这么多!
李善长朝着朱元璋拱拱手,“这便是陛下高明的地方,沈万三最为自信的便是他的亿万财富,即便是富可敌国又如何?五亿两白银沈万三也是万万拿不出来的,所以陛下以沈万三办事不力为由,下令将沈家的巨额财产全部抄没充公,之后又下旨,将沈万三全家流放云南。”
“至此解决了沈万三之患,后来抄家的时候,也找到了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聚宝盆’,不过是个用纯金打造的水盆而已,除了外观精美外,并没有任何神奇之处!”
“陛下圣明!”
李善长说完,再次朝着朱元璋拱手道。
氛围烘托到位,又有李善长带头,百官们也是纷纷对着朱元璋高呼圣明、万岁!!
朱元璋笑着点点头,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哈哈,沈万三是诸多商人的代表,商人最会伪装,也最为狡猾,你们在和他们相处的时候,务必要小心谨慎,避免掉入他们的圈套当中。”
“这次北直隶商人闹事,虽然没有沈万三危险,也没有沈万三的影响大,欧阳伦对此事的处理也不如朕处理沈万三精彩,但还算是不错的,以你们的脑子根本想不出朕的办法,但欧阳伦的笨办法你们倒是可以学习,那就是对商人强硬!!”
听完朱元璋的话。
百官们感受就是陛下这波自卖自夸未免也太明显了。
吕昶作为认死理的顽固派,思考片刻后站出来道:“陛下此话谬矣!”
朱元璋微微一笑,“吕爱卿,怎么?你是不认同欧阳伦的做法?哈哈,朕其实也觉得欧阳伦对于那些商人太过温和,胆敢围知府衙门,居然只是打了几板子,还给他们上纪念碑的机会。”
“这事若是朕来处理,肯定得先杀几个商人的脑袋,接着把参与闹事的商人统统关起来,再抄了他们的家产,充入国库!这些商人的子孙后代都不能参军参政,名字刻上长城纪念碑,更是绝无可能!”
“如此才能狠狠震慑那些商人!”
就在朱元璋说完,等待吕昶附和的时候,后者却是眉头紧皱,摇头道:“陛下,难道你不觉的你这样做过于残忍了么?”
恩?!
残忍?
朱元璋一愣。
吕昶继续道:“陛下,臣并非不认同欧阳驸马,而是不认同陛下的做法!”
啥!
朱元璋直接瞪大眼睛看向吕昶,这个老东西是故意找事啊!朕早就应该知道,吕昶可不是李善长,怎么可能拍朕的马屁!
“吕爱卿,既然你有不同的看法,那便将想法说出来吧,大家一起讨论!”
朱元璋挤出一丝笑容,沉声道。
感受到朱元璋情绪不对的李善长,赶忙开口道:“吕大人,陛下略施小计就将沈万三给收拾了,足以体现陛下的谋略,远超欧阳驸马对付北平闹事商人的手段,这点毫无争议,你若是有疑问,下来与我聊聊,我一定给你解释清楚。”
吕昶根本没有意识到朱元璋生气,而是自顾自道:“李大人,你刚刚讲的故事很精彩,也清楚,我没有疑问。”
“陛下刚刚也说了,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你莫非想让我抗旨不尊?”
李善长:
朱元璋:
百官:.
李善长见吕昶一如既往的固执,就如同当初不让朱元璋废丞相制度一样,也难得再多说什么。
“吕大人,李大人也是为了你好,有什么想法也可以下来再说,没必要现在就说吧。”郭资也赶紧开口劝。
吕昶大手一挥,“陛下让老臣说,老臣今天就一定得说!”
得,谁也别想拉住这个家伙。
吕昶对着朱元璋行上一礼,无比认真道:“陛下,臣认为欧阳驸马在处理商人一事上,比陛下做得好!”
静——
太极殿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你继续说!”朱元璋压着火气,沉声道。
“臣以为陛下处理沈万三太过草率,用的办法也比较取巧和轻浮,给人一种设计陷阱估计让沈万三踩的感觉,沈万三乃是大明商人当中的佼佼者,又是陛下的好友,多次帮助大明朝廷,抛开沈万三的罪责不谈,他终究是为大明立下不少功劳。”
吕昶侃侃而谈。
“所以.朕放了他一条生路,仅仅是流放而已。”朱元璋沉声道。
“陛下啊!这沈万三可是做生意赚钱的人才,您却是将其抄家,虽说让国库多了些许钱财,但毁掉的可是一个能赚更多钱的商社,在臣看来您这是杀鸡取卵!”吕昶一脸失望的摇头道。
“.”朱元璋无语,你还失望上了!
“将沈万三流放,一定会让其他商人惶恐不已,必然和朝廷离心离德,从这点看,陛下处理沈万三后,大明得到的比失去的更多,只能是陛下独赢。”吕昶继续道:“但是欧阳驸马的处理不同,恩威并施之下,商人们既不敢再闹事,也不会对官府朝廷生出怨恨之心,有的只剩下敬畏,这当中更是没有输家,是多赢的情况!”
“这独赢和多赢,谁更胜一筹,一目了然。”
“另外,臣听说整个过程,欧阳驸马都没有亲自出面,仅仅让手下的北平知府出面,给这件事情留下了足够的缓冲余地,不会让事情升级到无法处理,更是彰显手段高明!”
“臣觉得这方面,陛下应该多跟欧阳驸马学习。”
吕昶你是真的敢说啊!
无论是李善长,还是郭资、吴敬之等文物百官,听完吕昶的话,只感觉其胆子实在是太大了,不过说得还真有些道理。
朱元璋此刻目光阴沉,面皮抽抽,不是他不想装善于纳谏的好皇帝,实在是这装不下去了啊!
让咱去跟欧阳伦学习?
亏你吕昶说得出来,咱可是皇帝是天子还是欧阳伦岳丈!
本来是想要装逼一波,同时压一压欧阳伦的气势,结果现在逼没装成,今天之后就更加别想压欧阳伦气势了。
第一次面对欧阳伦,朱元璋内心升起一丝无力感。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找被他朱元璋想办法杀了,就算不杀也会像对待沈万三一样,榨干一切价值让后流放鸟不拉屎的地方,让其自生自灭。
但欧阳伦并非沈万三。
杀吧。
可这小子是驸马,是他女儿安庆公主的夫君,皇后某马秀英更是格外看好,以朱元璋杀性,即便是这样也是能杀的,但需要欧阳伦贪污受贿或者其他罪责的确凿证据,这事他努力过、锦衣卫努力、胡惟庸也努力过,结果欧阳伦被抓进天牢两次、被无数次弹劾,最后却都安然无事,倒是胡惟庸先东窗事发,锦衣卫变成了烤鱼卫、炸鸡卫,朱元璋自己对欧阳伦的忍耐底线被不断凿穿。
不过短短数年时间。
欧阳伦这小子就已经从一个名不见经传、边疆小县县令成为掌控一方、名满天下的北直隶布政使,掌握一省军政大权,治下干吏无数,商人成群,百姓拥戴,朝廷内也是有不少人为其说话,与河北、山东、山西三省布政使合作,跟辽东都司刘益是同盟,和汤和好得穿一条裤子,其在大明北方的影响力比他这个皇帝还高,好在有徐达在北平坐镇,朱元璋这才稍稍安心。
要除掉欧阳伦,难度不亚于要同时除掉胡惟庸+沈万三+刘伯温+东赢
不杀吧。
有这小子在一天,他迟早要被这小子给气死!
一番思索下来,朱元璋气反倒是消了不少,甚至还有一丝庆幸,庆幸这欧阳伦是他朱元璋的女婿!这要是别人女婿,他就真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坐立难安了!
当然了,这里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朱元璋和欧阳伦接触过多次,他知晓欧阳伦是个没啥野心,一门心思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若不少他这些年各种逼迫,欧阳伦这个时候估计还在开平县和安庆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
额.
这么说来,倒是朕自己造成的这一切!
不不,朕这样做都是为了大明发展,大明能有如今的景象,不就是因为欧阳伦么?所以朕的决策没有问题。
朱元璋内心不断思索,但是他脸色阴沉、目露凶光的神色却是无比清晰的落在太极殿文武百官的眼中,纷纷暗道接下来肯定要面临朱元璋暴怒时刻了!
不由得都低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吕昶这个时候也是察觉到了自己似乎说错了话,再加上如此寂静的太极殿,顿时心里有些慌了,再加上朱元璋怒目而瞪的神色。
噗通——
吕昶想了想还是决定跪下,悲愤开口道:“陛下,老臣刚刚所言或许有冒犯天颜的地方,千错万错都是老臣的错,老臣愿意以死谢罪,只求陛下不要为难臣的家人!”
上一次,朱元璋想要裁撤丞相职位,并且连同中书省一起裁撤掉,吕昶死活不答应,就算是朱元璋拿弓箭瞄准吕昶,后者也是毫不畏惧,坚决不同意裁撤,最后朱元璋拿吕昶没法子,于是就对吕昶府上的人动手,拍锦衣卫抓了吕昶府上的一个家奴,随便按了个罪名,直接当着吕昶的面,将其装在麻布口袋里面活活摔死。
那天过后,吕昶就不敢再阻止朱元璋裁撤丞相之位。
想到这里,吕昶越发害怕,刚刚他也是老毛病犯了,只想着将这事情辩论清楚,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番言论会惹怒朱元璋。
早知道就不多嘴了,祸从口出啊!
李善长、郭资二人也是一脸同情却也无可奈何的看着吕昶,刚刚他们都有劝过吕昶,结果人家根本不听啊!到现在这地步,估计是神仙难救了!
可惜了,吕昶这一走,今后整个朝堂怕是更没有人敢顶撞朱元璋,坚持自己的看法了,此乃大明损失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
就在百官都在准备迎接朱元璋愤怒的时候。
忽然,朱元璋却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哈哈,吕爱卿说得真是好啊!”
“把朕骂清醒了!”
朱元璋虎目扫视太和殿上文武百官一眼,接着似笑非笑的问道:“诸位爱卿,你们该不会以为朕会发怒,会杀人吧!”
在‘杀人’二字上咬得格外重。
闻言,文武百官当即如同站在寒冬天里,一股冷风从后脖颈吹过,这一丝凉意,硬是从头凉到脚底。
浑身一颤,连忙高呼“不敢”。
“吕昶.你觉得呢?”
朱元璋最后又将目光落在吕昶身上。
吕昶反应过来,连忙道:“请陛下降罪,老臣年迈昏聩,刚刚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但臣绝无贬低陛下之心!”
虽然朱元璋在笑,但吕昶却觉得这笑声更加瘆人。
朱元璋收起笑容,缓缓道:“你们以为朕是在给你们开完笑么?”
“错!”
“朕是真的觉得吕昶说得对,欧阳伦在处理商人这方面,的确比朕做得好,既维护了朝廷官府的颜面,又保障了这些商人的利益,让整个新城计划不至于因为商人风波而停滞。”
“如此一来百姓的利益也不会受到损失。”
“朕不如也!”
嗯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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