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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初到香江

    叶天卉躺在湿冷的沙滩上,耳边是地海浪怕打着海岸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天已经蒙蒙亮起来,远处的天空惨淡一片。

    她知道她应该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按照方向来算,她如今应该是在香江的元朗区,只要爬起来,穿过元朗区,进入市区,她就成功了。

    现在香江施行抵垒政策,只要能抵达市区,或者接触到香江的亲朋,她就能拿到香江身份证在这里居留。

    但她确实累了,她想休息一会。

    闭上眼睛,她想起自己被泡在冰冷海水几乎丧失斗志时,听到的那个声音。

    那是圣人的声音。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听到了圣人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对于那位神威浩荡的帝王,她一直觉得他心思过于深沉,她从来看不透。

    为什么七封急函都换不得半点回应,他是分明要她死吗?

    他到底是忌惮她手握兵权,只是隐忍不发罢了?

    还是说,岷州之行其实就是他为她设下的天罗地网,凤凰山本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只是这些终究不可能知道了。

    她一觉醒来,自己成了哇哇啼哭的婴儿,每日饥饿难耐,受尽折磨,等好不容易长大一些,挣扎着认了字,迫不及待在那贫瘠的图书馆藏书中,翻找着曾经属于自己的那段历史。

    然而翻遍了历朝历代,也偷摸着问了一些历史教授,她终于明白,如今记载的历史中并没有大昭的痕迹。

    这个世道有莽莽黄沙,也有苍苍关山,却没有那个曾经足踏乾坤执掌天下的帝王,更不曾有她叶家百年武将征战万里的传说。

    叶天卉用了很久才终于明白,岷州坐困愁城月余,凤凰岭下纵身一跃,那只是印在自己大脑中的记忆。

    甚至可能,都是一场梦,根本不曾存在过。

    她有了新的人生,存在于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阵海风吹来,九月的天冷得厉害,衣服已经湿透的她打了一个喷嚏。

    她翻了一个身,到底爬起来。

    她先摸了摸绑在小腿上的塑料袋,那是在宝安县小卖铺买饼干时的包装袋,她把自己手头的家当全都放进去,包严实了,然后用布条绑在了小腿上。

    里面有些港币,并不多,只一百多港币,是她这几年慢慢积攒下来的钱,在黑市里偷偷兑换了港币。

    如今摸过去,所幸这一百多港币并没有丢,完好无损,这是她接下来在香江生存的本钱。

    除了那二百港币,还有两块朱古力,是她花了高价钱买到的。

    最近那谣言盛行,不知道多少人都想冲线过去,那边小卖铺的各种食物都卖光了,为了或者两块巧克力她花了不少钱。

    不过一切都很值得,她现在又冷又饿,急需补充体力。

    她将那朱古力咽下去,太甜了,吃下去口渴,她用自己的手捧起来接住些许雨水来喝。

    吃喝过后,到底是多了一些力气,她重新将那二百港币藏妥,她又从左边的小腿抽出一把小刀来,很小的一把,只是普通的刀,不过到底是一把刀。

    她用那把刀割断了身上帮着的乒乓球,那乒乓球都是用牛皮细绳编织在一起的,为了不至于被冲散,她编织得很细密,如今倒是要花一些功夫来割断。

    等割断过后,她又将身上粘着的水草和杂物都清理过了。

    清理时,她还捡到一只黏在衣服上的小虾,很小的一只虾,透明的,在她手心里乱蹦跶。

    她觉得这虾可怜,一时看向那海面,却见凌晨时分的海面灰蒙蒙的,那海浪一波波地拍过来。

    她踩着沙子,往前走,在一片海浪冲过来时,将那小虾给放生到海中了。

    上辈子她征战沙场时,杀过不知道多少性命,从来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不过此时,在自己经历了这么一场艰难后,竟觉得众生不易,既然遇上了也是缘分,给它一条活路吧。

    离开海岸,她开始往前方那片农田走去。

    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在决定走这条路前,叶天卉是做过周密筹备的,她不光准备了港币,积攒了乒乓球,防水塑料袋,又搜集了不少消息。

    她特意背下了走线图和地形图,也搜集了其它一些信息。

    她边走边观察着地形,判断自己如今在香江的元朗,这元朗是香江最西北的一个区,三面环山的平原地带。

    而按照香江政府如今实施的抵垒政策,他们这些人需要逃到界限街以南,或者找到香江的亲戚,这样就能去金钟的入境登记处,申请成为香江合法居民。

    她是没什么香江亲戚的,那她就必须抵达界限街,这界限街在深水埗区的大埔道,距离这里约莫二十多公里。

    在这个过程中,她只要躲开巡逻队,不被香江警察抓住遣送,那她就能胜利了。

    不过显然,靠她自己跋山涉水走过那二十多公里并不容易,一则她并不熟悉这里地形,二则她的衣着只怕是带着浓重的大陆乡土气息,这里的香江人会一眼认出来,听说对于内地过来的,香江人大部分人比较友好,但巡逻警却不会留情,她并没有把握不引起巡逻警的注意。

    那么对于她来说,最好的办法是找当地的蛇头了。

    在三十多年前,香江其实属于深圳宝安县的一部分,香江和深圳其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年宝安县前往香江的犹如过江之鲫,由此自然也诞生了一些从中牟利的。

    那香江蛇头就是帮衬着大家伙过去香江的,他们收了钱就会办事。

    叶天卉在深圳混了这些日子,左右打听,也设法得到一个元朗当地蛇头的联络方式。

    不过她首先得联系到对方。

    这时候大雨已经转成了小雨,细密的小雨落下来,叶天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便迈步往岸上农田的方向走去。

    这边估计是香江的郊区,比较偏僻,乍看过去,青山绿水,还有农田水塘,在那细雨之中倒是很美,一切都和大陆的乡野并没区别。

    唯独不同的是,可以看到一些公路修建的痕迹,听人说,这元朗最近在打造元朗新市镇,说是要造桥修路,现在看来果然是的了。

    她这么望着走着,便见到那边一位阿婆,竟是穿着大襟儿褂子,下面是抿裆裤,脑后头还梳着纂儿。

    她有些意外,不过又没什么意外的,看来这香江虽是繁华之处,但也有依然保持着和大陆一样农村传统的地界。

    那阿婆举着伞,胳膊弯里挎着个篮子,正往前走,冷不丁看到叶天卉,也是意外。

    阿婆显然一眼看出叶天卉的来历:“你快离开啦,快走啊,不然啹喀兵来抓你啦!”

    叶天卉以前不懂粤语,现在在广东也学了一些,虽然如今阿婆说得有些快她不太能听得懂,但是她知道“啹喀兵”是什么意思,那是英军雇佣的尼泊尔军人,英文名叫Gurkhas。

    尼泊尔人骁勇善战,成为世界雇佣兵的翘楚,如今香江的啹喀兵由英国雇佣,负责驻守边境并维持紧急情况的。

    她当下便用夹生的粤语比划着道:“阿婆,我想问问,阿婆有没有电话,我要找亲戚。”

    阿婆摆摆手,显然是拒绝的意思,叶天卉又问起这边的街道,她想去街道那里摇电话。

    那阿婆看着叶天卉这样子,也就道:“我带你去。”

    叶天卉听着,对这阿婆表示“唔该”,她知道“唔该”是谢谢的意思,那阿婆摆摆手,让叶天卉随着她往前走,边走她边絮叨着一些事。

    她口音很重,叶天卉半听半懂的,大概知道这些年阿婆遇到她这样的很多,大多是男人,也有不少淹死的,她好心,会给对方吃点东西。

    不过阿婆显然是不赞同的,一再强调:“你去那边啦,回去才能长命,好歹有饭吃啦!”

    很快那阿婆带着叶天卉过去了她们村子,这村子有平房,也有两层建筑,灰瓦斜坡顶,已经看不出底色的白墙,村头堆着一些废弃的油漆桶。

    阿婆指着那边的方向说:“那里,有电话。”

    叶天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看之下,也是意外,就在那有些年代的老旧村落后面,则是高楼大厦,还有各色招牌,一看就是资本主义纸醉金迷的味道。

    阿婆从家里拿出来一双旧布鞋,又找了一件发黄的白色短袖衬衫给叶天卉,叶天卉没鞋子,身上衣服又湿的,黏糊糊冷飕飕的,正难受,如今得了这衣服,真是雪中送炭。

    得了这些,叶天卉也不敢再耽误阿婆,郑重谢了这位阿婆。

    阿婆听着叶天卉的话,其实也是半懂不懂的,不过她显然有些担心,东张西望的,看看没人,示意叶天卉赶紧“你去啦”。

    叶天卉也不好再耽误阿婆,再次“唔该”过阿婆,便赶过去那街道上。

    眼看着有了希望,她走路也快,没多久来到街道上,却见这边已经是和大陆完全不同的风光了。

    大厦林立,街道两边遍布招牌,到处都是卖各样吃食衣服的,也有一些电子产品,逛街的人穿的衣服五花八门。

    有些比较朴实,和大陆人差不多,但也有一些特别时髦。

    叶天卉还看到一个高挑的年轻人,白衬衫牛仔裤,留着短发,戴着墨镜,时尚得惹眼,唯一奇怪的就是分不出男女。

    这会儿天已经大亮了,街道上许多食店都冒出热气,香味直往叶天卉鼻子里钻。

    她一眼看过去,有卖荣华饼的,有卖老婆饼的,也有牛腩面、炸鱼皮和凉粉等。

    叶天卉看着这些,直流口水,不过她控制住了。

    刚才那位阿婆提起的啹喀兵,他们的驻地就在元朗一带,所以这一代应该也随处可见啹喀兵或者他们的家人。

    叶天卉明白,自己务必小心,免得因为他们注意。

    她先到了一处角落,从绑腿中取出来两张十元的港币来,之后若无其事地走在街道上,就像这边普通的市民一样,也许是那阿婆的衣服起了作用,倒是没人察觉到什么不对。

    她很快溜到了一处转角,那是一家首饰店铺的橱窗,有一个老爷子就在拐角处卖报纸杂志,旁边还设置了一个电话亭,看上去是摇电话的地方,当下拿了钱上前表示要摇电话。

    老爷子慢悠悠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接过来钱找零了。

    叶天卉摸到电话后,很快拨通了记忆中的号码,电话那头是一个很粗声粗气的声音:“你找哪个呀?”

    叶天卉这会儿也不想说粤语了,她拧着舌头说话太累。

    当下直接道明来意:“我是大陆来的,我想抵垒。”

    那边一听这个,自然懂得很,当即也尽量用了普通话:“你有没有钞?”

    叶天卉:“你要多少钞?”

    那蛇头道:“一千港币。”

    叶天卉:“……”

    这么多!放在大陆那都是一万块了!她如果有一万块她干嘛来什么劳什子的香江!

    她深吸口气:“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蛇头却道:“那你有多少?”

    叶天卉:“本来有二百,现在花了五十块,只有一百五十了,算了我找别人吧,你太贵了。”

    那蛇头:“你是不是女仔?”

    叶天卉知道女仔是女孩的意思,道:“对,是。”

    蛇头:“可以先给一百五十块,另外八百五先欠着。”

    叶天卉微挑眉:“那也行。”

    双方谈妥,于是对方详细问了叶天卉所在的位置,说他马上来接她。

    叶天卉趁着这个时候,找了一个公共厕所,快速地将自己剩余的几十块港币都藏好了,只留了一百五十块,如果蛇头来了就给他。

    自己不可能分文不剩,那不得饿死,但也不能让蛇头知道自己身上有钱,这些蛇头都是和当地一些势力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长得也挺好看的,万一他们起了歹心呢。

    重新回到报摊,那蛇头还没来,叶天卉无聊,便去看那些杂志,那些花花绿绿的,有漫画书,也有马票和字花等,是不同于大陆报纸的严肃和正经。

    叶天卉翻到杂志那一栏,那杂志有《武侠世界》,有《老夫子》,还有一本是《香江名流》。

    而就在那《香江名流》的封面上,放着一位摩登女郎的照片,旁边那些大小标题赫然仿佛是“顾叶两家联姻,叶文茵猛捉金婿”。

    叶天卉很快找到对应的页,翻开来看,这香江用的是繁体字,和她以前朝代用的字多少有些像,她倒是很容易看懂。

    这叶文茵赫然正是自己那“妈妈”的亲生女儿,也就是顶替了自己前往香江的女儿,这篇报道就是讲她的。

    上面听到,因为顾老爷子和叶老爷子有些渊源,两家是曾经订下亲事的,接下来要联姻,而根据媒体拍到的照片,就在前一日,顾家的孙少爷顾志镡和叶家的六小姐叶文茵一起参加了某个晚会,疑似他们在拍拖,如果这样的话,那叶文茵估计要嫁入顾家,成为顾家少奶奶了。

    她继续往前看,下面则详细讲述了顾家的来历,顾家的资产,看不太懂,不过大致知道,这顾家是有钱人,不光有钱,也有地位,大概类似她那个年代的国公爷那个级别了。

    叶天卉又重新看了看那封面,封面上的叶文茵头上抹了发胶,烫着卷发,穿着很时尚的松糕鞋,还戴了金灿灿亮晶晶的项链,看着还挺好看的。

    叶文茵的旁边则是顾志镡,那顾志镡生得——

    叶天卉认真看了一番,想着这顾志镡也太好看了。

    他眉眼仿佛细致描绘的工笔画,肌肤却似上等的冷白瓷,有着线条分明的下颚以及修长的颈子,着一身很是时尚昂贵的白色西装,气质绝艳。

    这样的一个男人站在叶文茵身边,高贵优雅,简直就是童话里的白马王子。

    叶天卉小时候捡破烂卖钱,她捡到过别人家偷偷扔掉的连环画,西方连环画上有些彩色小人,那上面的白马王子就长这样的。

    她一直以为这都是画出来的,这个世上不可能存在这么漂亮的人,没想到真的有。

    不过这顾志镡显然是个高傲的性子,看上去目空一切,颇为张扬。

    叶天卉正看着,就听旁边一个声音说:“是你吧?”

    她顺着那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一个穿了花衬衫胳膊带着刺青的主儿,还剃了挺白亮的一个脑袋。

    她点头:“是我。”

    蛇头打量着叶天卉,视线快速扫过她的身段,之后舔了舔腮帮子:“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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