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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新鲜炮制出炉的告示贴满了梁山各处要道,这标志着梁山的反舆论战正式打响。吴用责无旁贷的担任此战的主将。
在水军军寨校场,看着台下逐渐聚集了满满当当,一水儿打着赤膊,穿着犊鼻裤的水军喽啰,吴用清了清嗓子。
“咳咳!兄弟们!俺是山寨头领吴用,现在很多地方都流传着谣言,说什么的都有,于是俺便从郓城县里冒死抄回来了这几封官司榜文,现在奉寨主之命,将其念给大家伙听听,让你们知道知道,这朝廷是怎生要将俺们往死里逼的!”
吴用情绪演绎的很到位,那种气愤填膺的模样很是逼真,眼看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吴用将宽大的袖子一撸,露出了半个胳膊,直接站在点兵台上,大声的念了出来。
他读一句,他身边特意挑出来的大嗓门喽啰也跟着读一句。
告示前面的那些文字吴用一字不改地全都念了出来,其中用词有些文绉绉,或者用了典故的,吴用唯恐底下人听不懂,还特意做了旁白解释。
念着念着,底下人脸色越来越白。
特别是听到“特发天兵一万”这句话被证实后,人群中开始响起了议论声,交头接耳间,有胆小怯懦者已然是面色卡白,两股战战。
恐惧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散播,吴用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他在心中冷笑,却并未说话,而是自顾自地往下念。
终于,文章念到了重头戏段落。
“……惟念圣天子有好生之德,然治国亦有祖宗律例。梁山贼寇者,上下皆冥顽不灵之辈,今京东河北盗贼蜂起,乱势岂有不用重典之理?今朝议已复《盗贼重法》,当按律格处梁山贼寇,量刑从严,绝不宽宥,当杀则杀,遇赦不赦,以警天下乱民!以重法治盗贼者,自梁山始……”
人群安静了片刻,然后立即像达到了沸点的开水一样,彻底沸腾!
“什么!那个狗皇帝宣布取消《盗贼重法》刚刚才几年?这回又重新施行了?”
“官府好歹毒的心!这天下被逼迫为盗的良民何其之多!如何偏偏拿我梁山开刀!”
“这是将俺们往绝路上逼啊!我等若被捉,死便死了,有家眷的还要连累家眷,纵使没有家眷,本家本房的亲戚亦会被连累!朝廷既然不教咱们活!那咱们就跟他们拼到底!”
“说得对!咱们跟他们拼到底!”
投奔到梁山的喽啰大都是穷苦出身,尤其是水军喽啰,大都是被朝廷的括田恶政逼上梁山,对朝廷的仇恨度本来就很高。
谁都知道《盗贼重法》会祸及家人和本房骨肉,所以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被活捉后审问出家庭信息,以免祸及家人。
一时间群情鼎沸,每个人都攥紧了拳头,脸红脖子粗的大吼大叫,即便刚刚被一万大军这个数字吓到了的胆小之辈,此时也明白了他们再无退路。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能自投上山为盗者?
这下再无一人存有二心,畏战怯懦之气一扫而空,吴用又适时加以引导,顿时将喽啰们的求战之意推向高潮。
这股高潮从水军营寨逐渐漫出,吴用又赶紧转场步军和骑军营寨,如法炮制,效果出奇的好。
不过一日,整个梁山便全部被发动起来,就连一些妇孺都主动抛下手里的活计,自行前来帮忙搬运军需,打造军械,士气高昂到了极点。
就在这股热火朝天的抗敌氛围中,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也带着一条重要信息回到了梁山大寨。
“什么?时迁要从一线返回?要亲自向我报告重要军情?”
深夜里,邹润在韩世忠急促的敲门声中醒来,面对鸽巢密室送来破译后的信息,半披深衣的邹润有些动容。
鸽子比马快,鸽子到了,只怕时迁还在半路上。
为人主者,自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别说时迁还没到,就算到了,天也塌不下来,面对眉间有一抹忧色的韩世忠。
邹润忽然笑了笑,他将深衣重新挂回了床边的衣架上,毫不在意地重新回到了床榻上躺下。
寻来竹枕放在颈下,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睛,梦呓似的说道:
“睡休,睡休,该来的总会来,无非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黑夜里韩世忠转身关上了门,走到院中,抬头看向天幕繁星的那一刻,他的眸子里分明闪过一丝讶色和钦佩。
整个白日,军机处的几位头领都被时迁的一封密信搅扰得坐卧不宁。
原本因为山寨喽啰士气大振而变好的心情复又变得糟糕,唯独邹润,却似若无其事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巡视防务,操练兵马,点验器械,一点也不耽误,惹得众人尽皆叹服。
好不容易捱到了夜里,估摸着时迁应该也快到了,整个军机处的头领一时云集,在邹润的带领下,步行下山等候。
此时的梁山山道,三关大开,沿着这条山道一路灯火通明。
纵使在夜里,守关喽啰也丝毫不敢懈怠,无不挺胸凸肚,在飘动的旌旗之下,站出了《梁山三军条例》里规定的最标准军姿。
能让这些喽啰们如此严阵以待的,除了一日严过一日的军令,和大战即将来临的紧张氛围,自然当属寨主本人巡夜无疑了。
得到消息的大小头目纷纷耳提面命,各处值守喽啰肃然听命,如今寨主威严日重,谁敢出半点差错?
自山顶一路而下,目睹这番严密值守景象,邹润不禁微微颔首。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望人群中的吴用。
此战,吴用之功重矣。
不知不觉行至山下,双脚踏在满是软软细沙的金沙滩上,望着一片漆黑沉寂的湖面,邹润命人掇来几张杌子,与众人各自坐了,然后安静地等待,再不开口。
邹润能保持沉静如水,但其他人可做不到。
鲁智深首先沉不住气,他烦躁地说出了一句话。
“时迁到底还有多久到?”
这话没头没脑,也不知是自问,还是问人。
一应军机处头领一时沉默,片刻后,林冲本待开口,吴用却抢先予以回应。
“时头领的飞鸽是昨夜深夜归巢,距现今刚好过去了十二个时辰。传书上说彼时他在博州和郓州的边境交界,想来约摸有二百余里路程。阮头领早就派船在约定码头等候,估摸着最多再有一个时辰,他就能靠岸了。”
“嗯。”
鲁智深对吴用昨日的行径多少有些不喜,此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就学邹润一样闭住了嘴,再也没说话。
沙滩上五人神色各异,而看似面容最为平静的邹润,此时内心却也快到了维持不住的边缘。
他身为寨主,自然要背负最大的压力,自然要每一刻都要给每一个人展现出十足的信心和镇定。
但是邹润也是人,他装得了一时,装不了一世,他现在强装镇定,强行忍着不说话,就是怕一开口,烦躁的情绪就会泄露,那时候就会前功尽弃。
梁山三路情报,朱贵和白胜这边要么派人回来传信,要么动用飞鸽传书,都报上了很多重要的军情,为军机处的几人分析敌情和制定策略提供了非常宝贵的参照资料。
唯独时迁是最后一个发回信息的。
传书上还一句与军情相关的话都没有,只说他昨天连夜从博州边境快马回山,有重要军情要面呈自己。
时迁啊时迁,你到底探查到了什么重要军情?不能书之于纸,也不能托人带回,非要在这个紧要关头从探查情报的第一线撤下来,坚持要和我当面言语?
倾听着接连不断冲刷着沙滩的波浪声,时间在沉寂中流逝,就在人群中脾气最为急性的鲁智深再也耐不住的时候,一点黄豆大小的微光突兀地出现在了漆黑无际的湖面上。
吴用掐着指头数时间,最为留心眼前,所以最早发现这一幕,并叫出声来。
“船只来也!”
果然,众人顺着吴用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点微光在黑暗中摇摇晃晃,却越来越明显。不多时,一个船头处挂着一串长长灯笼的白棹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这是梁山水军的快哨船,每个人都识得。
“寨主在此!速速来此处靠岸!”
鲁智深跳脚大叫,他浑厚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落入船夫耳中,船速顿时再提一个台阶。
“咚……”
船首撞击栈桥的沉闷声响起,船只还没泊稳,一脸疲倦之态的时迁便迫不及待地从船首一跃而起。
但是可能是长途奔袭,体力耗尽的缘故,一向身轻如燕的时迁上岸时居然脚底一滑,眼看就要失足落水。
好在夜幕里豹子头林冲一双丹凤眼精光大冒,手脚快速动作,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林冲一个大跨步,轻舒猿臂,款扭狼腰,只一下,便将重心不稳,足下已经接触到水面的时迁提上了岸。
“好险!”
吴用惊呼出声。
“时头领,小心。”
林冲沉稳地扶住时迁,并将他带到邹润身边来。
“时迁兄弟,你没有大碍吧?”
邹润上前接住,这一刻,他苦习已久的御人之术不自觉地显露出来。
明明十分牵挂军情,但他却首先关心起时迁的个人身体状况。
来自寨主的亲切关怀让时迁心中一暖,他鼻头微酸,泪意上涌。
但是时迁心知军情事大,不敢有丝毫耽搁,便在这栈桥之上,夜风之中,盘膝而坐。一边借机恢复体力,一边将所探军情娓娓道来。
“启禀寨主,上复诸位头领,俺此行有重大发现!”
“昨晚俺设法混入敌军营盘,首先发现敌军并非是如济州官兵一般的乌合之众。其行军有度,行军前必派探马沿途打探,前中后三军行而不乱,联系紧密,似无可乘之机。其扎营有法,每日行六十里以上,晚间必立坚营,营寨四周深挖壕沟,便摆拒马,盘问严密,等闲人概不能入!若想偷营,只怕缓急难以得手。”
“俺扮作马夫四处寻机交谈,发现其主将许下钱财赏赐,每日饱以三餐,待以肉食,故敌人士气不堕,望之颇有战心。更兼打探得魏定国练有一营精军,精通火器,单庭珪亦练有一营精军,善于水攻。敌军辎重之中也发现鱼皮水靠(注1)和火枪、火箭、火蒺藜等物,可见敌人无论水陆之战,都有两手部署,可谓是做足了准备!”
火器!
众人还在倾听之中,邹润却悚然一惊,这是他条信息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没曾想除了轰天雷凌振,居然还有其他的军将会携带火器出阵!
怪不得魏定国叫神火将!
受原著的影响,邹润本以为魏定国只是会用用火攻之类的限制性极强的攻击手段,没成想这个“火”字还包括了火器的火。
试想一下,若两军对垒,互相都摆出了严密的阵型,即将短兵相接之时,在根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这厮一堆火枪、火箭、火蒺藜使将出来。
从未接触过火药武器的梁山士卒说不定真的就会瞬间出现大崩溃!
想到这里,邹润瞬间出了一身冷汗!想想就后怕以极!
还有那鱼皮水靠,前世作为远洋船员,他早有耳闻。
这玩意穿在身上,不用驾船搞跳帮白刃战,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水域静悄悄下水去,借着夜色的掩护,很容易可以把一群精兵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到梁山本岛搞突袭。
试想,两军交战之时,梁山军正和禁军打成一团,结果梁山本岛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冲天而起!
到那时,别说普通喽啰会军心大乱,只怕就连邹润本人匆忙间也会陷入宕机。
仗打得好好的,突然老家被偷了,搁谁谁都得崩溃。
好家伙!好一对水火二将!
好一个神火将魏定国,好一个圣水将单庭珪!
原来你俩瘪犊子等着在这算计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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