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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实验室忙碌起来。两件事。
第一,手镯里的血液是否来自四名受害者。
第二,郝震伦和姜名甫有没有亲属关系。
第一件事在陈益看来应该不会出现意外,第二件事则完全是他的个人怀疑,并无把握,需要验证一下。
加急处理,两个小时内可快速拿到结果,实验室警员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和紧急性,恨不得把机器干冒烟。
当检测报告第一时间递到陈益手上的时候,他扫了一眼没说一句话,立即进了审讯室。
同时,其他专案组成员也对姜妍妍等人展开问询,并行推进线索。
审讯室,姜名甫泰然自若,脸上并没有因强制传唤所带来的不满,非常冷静和镇定。
若没有这种处变不惊的心态,他也达不到现如今这般地位。
陈益坐了下来。
面对陈益,姜名甫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等待对方先开口。
陈益例行询问了姓名等个人资料,随后直接进入正题,告知对方DNA检测结果。
“姜名甫,我们在你女儿的手镯内检测到了血迹,经DNA鉴定,确定血迹来自四个人,分别是瑞城连环杀人案的四名受害者,解释一下吧。”
姜名甫吃惊:“血迹?不可能啊,我不知道,我是从别人那里买的。”
这件事陈益当然知道,卖家的信息专案组还未掌握,前两天他让胡庆志安排人暗中调查,目前还没有结果。
暗中调查的缺点就是:速度很慢。
“名字。”陈益问。
姜名甫:“钟六,钟表的钟,数字六。”
钟六?
这名字起的,怎么不直接叫肿瘤。
“联系方式说一下。”
得到卖家的基本资料后,正在观看审讯的梁其东立即离开观察室,准备和明城刑侦支队的同事一起去把人带回来问问。
审讯还在继续。
“买的是成品吗?”陈益道。
姜名甫:“不是,是毛坯,我自己找人加工的成品,陈队长,料子里面有血液的事我真的不知道的,瑞城那么远,命案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
两人对视,陈益脱口而出四个字:“四象续命。”
姜名甫瞳孔凝起,转瞬舒缓,仿佛没听懂,疑惑道:“什么东西?什么续命?”
陈益笑了笑,他知道姜名甫肯定不可能认,也早预料到了对方的说辞,反正手镯是买的,完全可以推的一干二净。
就算把卖家叫过来对峙,双方扯皮也不可能得到结果,因为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血液是什么时候跑到料子里的。
买之前还是买之后?
只要这个问题无法确定,姜名甫就是安全的。
审问姜名甫这种心理素质极其稳定的人,需要尽可能去诛心击垮心理防线,恰好,陈益手里有一把“武器”。
怎么说呢。
这把武器,堪称人间悲剧啊,也让陈益隐隐间觉得,此案要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的多。
他没有提姜妍妍身患怪病的事,没有讲在瑞城的调查结果,不管如何分析如何推断如何套话,姜名甫的嘴都很难松开。
简单点,直接扔炸弹。
“瑞城被杀的这四个人,其中一个是你的亲生儿子。”
DNA亲子鉴定结果,郝震伦和姜名甫在生物学上是父子关系。
郝若菲曾经的男人,正是姜名甫。
这句话不仅让姜名甫瞬间傻眼,观察室这边也是一片哗然,把领导们惊的头皮都开始发麻。
检测报告只有陈益一个人看过,刚看完就进审讯室了,他们也没来得及问。
受害者郝震伦是姜名甫的亲生儿子??
姜名甫杀了自己儿子?!
真的假的。
这……这个案子到底什么情况,陈益去了一趟瑞城到底带回来多少爆炸性消息!
局领导下意识看向夏阑山,后者同样满脸惊愕,显然是刚刚知道。
“夏厅,陈益他……”
“看完再说!”
审讯室,姜名甫足足傻了十几秒,瞪眼盯着陈益,当反应过来的时候,当场笑出了声:“陈队长你……哈哈,你到底是来查案的还是来编故事的啊?儿子?我从来没有过儿子!”
陈益神色平静,脑海中回忆起端庄忧愁的郝若菲,她要是知道这件事……此案还不如就此成为悬案呢,永远不知道杀害郝震伦的是谁,至少不会崩溃疯掉,余生还有念想。
“哎。”他叹了口气,说出一个名字,“郝若菲。”
听到郝若菲三个字,姜名甫脸上的笑登时僵住,尘封多年的记忆啪的一声被打开,表情立即变得有些精彩,心态差点失控。
“你……你怎么知道郝若菲的??”
陈益:“很简单,因为郝若菲是郝震伦的母亲。”
“你放屁!!”姜名甫突然发怒,只有知情者才会知道他为什么会发怒。
陈益看着他不说话,对于这件事,对于姜名甫,不用解释太多,只要说出郝若菲的名字,他一定会相信的,但需要时间接受。
审讯室,突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陈益也不着急,摸出烟盒掏出香烟点燃,然后和姜名甫对视,就是不说话。
几分钟后,姜名甫终于忍不住了,深呼吸后开口:“陈益,少跟我开玩笑,你这招没用,手镯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陈益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我没和你开玩笑,在瑞城的时候我见过郝若菲,和她简单聊了两句,关于郝震伦生父的问题她非常抵触,到最后也没和我说,我只知道,她曾经是明城大学的学生。”
“行了,我也不跟你玩虚的,DNA亲子鉴定报告作不了假。”
说完,他站起身来到姜名甫面前,将手中的鉴定报告递了过去。
姜名甫立即抽走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的结论,霎时间,他的脸色唰一下白了。
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额头上渗出的惊吓汗水,以及全身的轻微发抖。
虎毒不食子,没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镇定,哪怕是经历了商海大风大浪的姜名甫。
“若菲当年……怀孕了??”
喃喃自语声从姜名甫口中响起,代表他承认了和郝若菲之间的关系。
有过几个女人,只有他自己知道,郝震伦是不是郝若菲的儿子,没人比他更清楚。
陈益站在原地,开口道:“郝若菲怀孕后自己回到了瑞城,生下一个孩子取名郝震伦,母子相依为命,谁也不会想到,在郝震伦二十八岁的时候会突然被人杀害,并取走了额头所谓的精血,用来可笑的续命。”
“姜名甫,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吗?”
姜名甫抬头:“什么意思?”
陈益:“知道郝震伦在做什么生意吗?旅游业,我想这不是巧合吧?”
当开始怀疑郝震伦是姜名甫儿子的时候,他便想到了郝震伦的职业。
郝震伦在拿到一笔横财后,马上选择了旅游这个赛道,做的还不错,而姜名甫就是旅游发家的,整个云州提起旅游业大亨没人不知道姜名甫,所以他怀疑郝震伦是否早已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姜名甫干旅游,他也干旅游,这算向生父看齐吗?
还是说,想在事业成功后光鲜亮丽的站在生父面前?让生父为他骄傲?
“旅……旅游?”姜名甫呆住,蒙圈的表情不像是装的。
陈益也只是随口一问,如果姜名甫知道郝震伦是他的亲生儿子,应该不会动手杀害才对,除非在郝震伦和姜妍妍之间,只能选择一个。
“到底怎么回事,谁教你的四象续命?”陈益将话题回到案件本身。
姜名甫张了张嘴,双手用力将鉴定报告揉成团,冷声道:“什么四象续命,我不知道!”
陈益微微皱眉。
看得出来姜名甫的内心正在经历惊涛骇浪,但郝震伦是自己儿子的消息,并不足以撬开他的嘴。
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已经死了,姜名甫相当的理性,没有想象中的崩溃绝望,继而痛哭流涕的交代一切。
对姜名甫来说,这是两码事,能做到不去关联。
陈益招手让警员搬来一把椅子,他坐下近距离和姜名甫交谈。
“没有这么巧,对吗?”
姜名甫双手握拳,强压动荡无比的情绪:“什么?”
陈益:“我是说,没有这么巧,教你四象续命的人恰好锁定了郝震伦,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也许,对方是因为郝震伦才找上了你,也许,对方针对的就是你。”
“这一切,你不想尽快搞清楚怎么回事吗?”
绝对不是巧合。
云州那么大,偏偏死的是郝震伦,这种概率已经不是几乎为零了,完全就是零。
此案,到姜名甫这里远远没有结束。
只要他开口,真相也许能在短时间内大白,而他需要付出的代价大概率是死刑,就看参与度了。
陈益的话让姜名甫脸上有了阴晴不定,但依然没有开口,他没这么好忽悠。
审讯持续了三个小时,当确定姜名甫今天不可能坦白后,陈益离开了审讯室。
对姜名甫,将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
其他人员的询问还在继续,当结果一一出来后,没有发现任何疑点,全部准许离开。
姜妍妍没有马上走,父亲还在,在得知父亲要被拘留后,方才失魂落魄的离开。
对姜妍妍的询问重点围绕这枚手镯,她知道的不多,手镯是姜名甫给她的,只是让她一直贴身带着,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那个时候,她的怪病还没好。
而戴上手镯后,怪病竟然奇迹般慢慢痊愈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就和从前一样。
大家当然不信,普通的手镯外加一点血液怎么可能治病,仔细追问后才知道姜妍妍当时除了佩戴手镯,还吃了药,泡了药浴。
药浴的事情胡庆志已经查到了,但吃药是新的信息。
问题,应该是在药或者药浴上。
陈益判断,治好姜妍妍怪病的是药,但姜名甫却认为治好怪病的是手镯。
怕是让人坑了。
之前推断,嫌疑人选择作案对象完全不符合四象续命,有三种原因:第一是查错了,此案并非四象续命,第二是动手的人不懂,第三是动手的人被坑了。
目前来看,姜名甫很有可能属于第三种。
这么说的话,真正的凶手还藏的很深。
仇杀和续命现在已经不冲突了,既是仇杀,也是续命,姜名甫白活了几十年,被人当枪使了。
关心则乱啊。
为了女儿,什么都敢信,什么都敢干。
陈益现在甚至怀疑……姜妍妍的怪病是不是有人在搞鬼,目的就是让姜名甫成为杀人的刀。
“做的局不小啊,如此深仇大恨,亲人非正常离世?”
查到这里,陈益感觉已经可以对嫌疑人进行犯罪侧写,并尝试将所有的线全部串起来。
“女性,瑞城人,年龄未知,可能精通医术,对毒理非常了解,熟悉翡翠业,案发前有至亲在非正常条件下离世。”
之所以判断为女性,是因为真正的嫌疑人没有自己动手,原因可能在于不具备作案条件。
那可是四名青壮年男子,别说女性了,男性都不一定成功。
侧写只能作为参考,在线索中断前不能作为调查方向,目前来说本案可供调查的线索依然还有很多。
“要是女性的话……至亲离世,有可能是父母、老公、孩子、姐姐、妹妹、哥哥、弟弟……嗯?弟弟?”
陈益还沉浸高负荷脑力分析中,此刻办案大厅突然有了动静。
“王秘书,王秘书……你等等,现在只是例行调查暂无定论,你等等……听我说啊。”
夏阑山追着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后者脸上充斥着不满。
陈益思维中断,下意识转头看去。
“陈益!”中年男子看到陈益后发作了,“你搞什么鬼?为什么抓姜名甫?这里可是云州!”
陈益挑眉。
这要不是夏阑山在,他肯定骂出来,就算来询问情况,能不能客气点。
特么的是你们云州请我来查案,我抓了嫌疑人还不乐意?
我现在不查了,拍屁股走人行不行?姜名甫直接放了。
“这谁啊??”陈益站起身。
旁边大部分警员都不认识,但有认识的,上前在陈益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赶紧退后几步。
“哦……理解,理解。”陈益努力让自己脸上浮现笑容。
某位分管金融和招商的大人物秘书,正处级,咱惹不起啊。
姜名甫要是完了,对方肯定头疼的很。
“陈队长,请回答我的问题。”王秘书见陈益笑的很和气,这么多人在不好继续质问,改变了语态。
陈益解释:“例行调查,有个案子牵扯到了姜名甫。”
王秘书皱眉:“有证据吗?”
陈益:“暂时还没有。”
王秘书:“没证据先放人。”
陈益摇头:“不行,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姜名甫有重大作案嫌疑,根据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需要对他采取刑事拘留强制措施,您别担心,只是措施,不是处罚。”
“我知道不是处罚。”王秘书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既然没有证据,就先放人,我保证他不会离开明城,随时接受传唤。”
你拿个屁保证!
陈益心中暗骂了一句,依旧笑道:“不好意思,必须拘留。”
“你……”王秘书转头看向夏阑山,“夏厅,你找来的人很有性格啊,几天下来抓了姜名甫不说,我担保都不行?”
夏阑山无奈:“王秘书,此案非常严重,我建议您还是不要管了,等结果出来,一定马上通知到。”
王秘书看了两人一眼,他知道陈益肯定有点背景,焦城案的时候还和顾景峰扯上了关系,但他不是来强行庇护的,只是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先把人带走而已。
退一万步说,就算姜名甫涉案,也得把外面的事情处理完,损失降到最低啊。
双方其实都没错,站在不同位置罢了。
“两位,给个面子,我先把人带走。”王秘书道。
陈益看向夏阑山,见后者微微摇头后,开口:“不行,我没这个权利。”
“那我就自己来,人在哪?”
王秘书左右看了看。
陈益乐了,抬手一挥:“自己来?你试试,可别后悔。”
秦飞傅国勇等人立即上前,呈扇形将王秘书包围。
王秘书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行,你很好。”
他挺果断,知道不可能如愿后马上就走了,不知是不是回去告状,顺便添油加醋一番。
明城市局所有人看向陈益,突然想起了对方在阳城以及海外的壮举。
这就对上了,狠人啊,查案的时候还真看不出来,感觉挺和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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