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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筝顿觉指尖发烫,宋砚松了握她手臂的手,转而紧紧抓住桌角,偏着脸对她道:“抱歉,我并非有意……”柳筝起身洗帕子,搓了两下想起大夫还在外面,赶紧丢了帕子去开门。
王初翠一心给他上药,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别样氛围。听见小虎喊大夫来了,她大松一口气,她一个人真弄不好这么严重的伤。
柳筝把大夫请进屋来,小虎跑在最前面,看到宋砚背上的伤时,也“啊”了声。柳筝这才看到宋砚背后纵横交错的可怖鞭痕。
宋砚默默不做声地将前面的衣服往上拉了拉,小虎跑到他面前,眨着眼睛问他不疼吗,怎么不哭。宋砚无奈地笑笑。
大夫眉头紧皱,把王初翠挥开,要重新再给他处理一遍。
柳筝倒了几杯茶给众人喝,宋砚抬手接茶时,她轻描淡写地问:“还要我陪着你吗?”
小虎惊异地看看她,又看看宋砚,大夫百忙之中瞄了他们一眼。
宋砚的眼睛不再乱眨,喘息也不凌乱了,手还紧抠着桌角。他听得出来她话里有若有若无的戏谑。
见他不语,柳筝打算先把外面没卖完的豆腐脑给处理了,卖是卖不掉了,一直搁外头晒着太阳要不了两个时辰就会被晒臭。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少年难忍痛感的声音:“……要陪。”
柳筝有些意外,犹豫一下,坐回了他面前。宋砚没再伸手握她的手臂,也没再把脑袋往她身上靠了,只是眼神发黏地望着她。柳筝看着他手臂上越使力越凸得明显的青筋,不确定他方才的可怜相有几分真几分假。
王初翠问大夫这伤要不要紧,大夫给他重新包扎完了喝着茶道:“这不要紧那什么要紧?这伤有两天了吧,刚有愈合的迹象又被挤压开裂了,应该好好卧床休息才是,快别让他坐这了。我先开副药。”
王初翠忙领着大夫去铺前拿纸笔写方子,小虎也颠颠地跟过去了。宋砚起身重新整理衣服,柳筝看了眼铜盆里的血水和一旁剪下来的纱布,端起来想去倒了。刚从过道走过去,忽然听见后头一声闷响,回头一看,宋砚正撑着桌面,面色苍白地扶着额头,眉心紧蹙,薄唇紧抿,似乎极为痛苦。柳筝忙搁下铜盆去扶他,宋砚脚底摇晃两下,撞到了她怀里。
柳筝皱眉,他猛喘两口气,像溺水之人般拼命呼吸着,手握成拳轻抵在她肩膀上,勉强把自己从她身上撑开了。
“官爷,你怎么了?”
宋砚扶着桌子重新坐下,眼前的光忽明忽暗,唯有她清晰。他觉得难受,这种难受多年来都难以诉诸于口,此刻听到她的问话,他却生出掏心掏肝全说给她听的冲动。宋砚声音有点轻弱:“陪一陪我……筝筝。”
柳筝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但他这样子确实不像是装的,额头和鼻尖都在不断地往外渗汗,眼尾透出一抹浅淡的红,更显得脸色雪白。她只好扶着他的手臂,握了握他的腕子:“我没走,你怎么了?”
“我害怕。”
柳筝仍不明白:“害怕什么?”
宋砚眼皮眨动得有些缓慢了:“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柳筝又疑心他是装的了。
宋砚添了句:“我冷。”
“难道是发热了?”柳筝拿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和自己的比了比,倒是他的摸着要更凉一些。柳筝有些不悦道:“官爷,怎么能拿生病来开玩笑?趁大夫还没走,我再把他喊过来给你看看吧。”
“我没事,不用看了。”宋砚一肚子的话都被柳筝不冷不热的态度顶了回去,他心口闷堵得厉害,勉强笑了笑道,“对不起,我总在你面前失态。我走吧。”
“还是让大夫给你看看吧……”
“不用的,我回府再看。”宋砚整理好自己刚才穿到一半的上衫,扶着墙慢慢往外走。
王初翠刚拿了药方过来,见他要走,赶忙问:“不再坐会儿吗?官爷,您看起来太虚弱了。”
宋砚轻轻摇头,柳筝从里面往外走出来,想叫住他劝劝,下一刻门口又出现了那几个黑衣人,他们接过王初翠给的药方后搀着他离开了。柳筝绞着刚才为他擦汗的帕子,倚着门往外看了一会儿。
小虎拉拉她的袖子:“柳姐姐,那个哥哥怎么跟小孩儿似的,我生病了都不用人陪的,他还叫你陪,真矫情。”
他拍拍胸口,扬着脑袋道:“还没我坚强呢。”
柳筝被他逗笑了:“那你刚才还问他怎么不哭?你受那么重的伤的话,能忍住不哭吗?”
“我才不会那么没用被人打成那样呢……我要是伤得那么厉害了,柳姐姐会为我伤心吗?”
“伤心呀,当然会伤心了。”柳筝从桌上端了盘点心给他,“来,多吃点,你要是饿瘦了,我也是会伤心的。”
小虎喜滋滋地吃起来,柳筝看着他大快朵颐的样子,再度看向宋砚离开的方向。他今天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唯有她端给他的豆腐脑都吃完了。她收回视线,看到门口有一堆泥,泥里掺着花瓣花枝和碎瓷片。柳筝蹲下翻了翻,是一株开得正艳的粉芙蓉,芙蓉花瓣摔散了大半,几根枝茎也被踩折了,怕是活不了了。
柳筝是惜花之人,她仔细地把芙蓉捡起来,根须捋好,搁到一旁先放着,这才拿了簸箕扫地。扫着扫着她捡起其中一片碎瓷看了看,瓷釉细腻,敲之清脆,不是普通的瓷器。她想了想,还是找了个盒子,把碎瓷一片片捡起洗干净装进去。他可能原本是想把这个送给她的吧。柳筝不想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但毕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总不好就这么扫了扔院子里埋土,回头还是找个锔碗匠修修吧。更何况他还在自身受着重伤的情况下为她挡下了曾婆的那一棍子。
柳筝感觉得出来,宋砚内力深厚,功夫不低,为她挡那一下除了是想保护她外,应该还有他不能真对百姓动手的考量在。这下曾婆伤了他,彻底没了理不说,还犯了法,恐怕真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柳筝拿着芙蓉花株,抱着木盒上楼了,挑了个颜色适宜的陶盆把芙蓉重新种下去,施点肥,放在光线好且避风的位置养着。弄好了正洗着手,楼下一阵骚动,似乎是王初翠在跟什么人说着话,骂骂咧咧的。柳筝下楼,看到曾三娘和她哥哥曾安手里提着抱着好多东西,站在门外冲王初翠摆笑脸道歉。见她下来了,曾三娘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曾安绷紧了面颊。
“柳娘子,是我们奶奶对不住你们,没事找事,搅了你们的生意不说还弄伤了贵人……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还望你们能收下。”曾三娘不住地朝他们弯身鞠躬,哽咽道,“奶奶她年纪大了,那顺天府的地牢,就是个汉子进去也得轻一半出来,何况是她……求你们饶她这一回吧!”
曾安显得有些木讷,不停地把东西往她们家里推。略扫一眼,除了鸡鸭鱼肉外还有几匹上好的布匹。
王初翠两手叉着腰,阴阳怪气道:“哦哟哟,你们家那老婆子,见你哥哥往我们家送几回肉气得没昏死过去哦,次次拿这茬说我们家筝筝勾引他!你们还敢送呐?我们可不敢收!趁早给我拿远点,别到时候你奶死了都不肯放过我们,折寿得咧。”
曾安脸色几变,曾三娘脸上的笑也要挂不住了。她哀求地看向柳筝,柳筝垂头擦着手,避开了她的视线:“你们送礼也得送对地方,她搅了我们的生意根本不算什么事儿,毕竟不是一次两次了,先前我们也没把她怎么样,对吧?”
柳筝抬眼看他们:“真受了伤的是宋官爷,定国公府的世子,你们要赔罪该找他去。”
“你不是和他……”
柳筝瞥向说话的曾安:“我和他?我和他怎么了?不过认识了两天,没什么交集。你们难道指望我为她说话吗?我人微言轻,一个破卖豆腐的,名声在十里八街都臭开了,我的话能有多少分量?”
“柳娘子,您千万别这么说!旁人不知道,我们却是知道的,您一向洁身自好,翻本不是那些人说的那样。”曾三娘赶紧道。
“既然你们知道,那就更能确定我和宋官爷确实没什么交情了吧?”柳筝福了福身,“慢走不送。”
随她话音落下,王初翠把门关上了。
吃了闭门羹,曾三娘嘴唇发抖,曾安脸色铁青。他们慢吞吞地拾起东西,久久没有离开。曾安声音低沉沉的:“死婆娘,装什么清高!亏得老子之前一个劲儿地讨好你,今天连个正眼都不给。还洁身自好……谁知道他们都在被子里滚过多少回了!狗男女。”
“你闭嘴!”曾三娘怒瞪着他,“除了诋毁人家你还会说什么?我们来求人不代表我们就占了理。要怪就怪你,连个要死的老婆子都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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