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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空洞再往深处走,小心绕过满隧道的白骨,发出嗡鸣的怪物匍匐在黑暗中。权珩伸手把油灯挂在一旁,看着微弱的灯光,胸口的窒息感也开始萦绕——这里氧气太少了,必须尽快解决掉这怪物。
“SS级,”疯帽子轻按小丑牌,窥见黑暗中的巨大骨球,“长得好丑。”
权珩伸手,戴上夜间可视的「猫眼」。
这物品就像是简洁版的隐形眼镜,可重复利用,只要放在眼前就能自动佩戴。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在缺氧环境中昏沉酣睡的怪物蜷缩成球状,还带着肌组织残渣的腿骨、手骨支棱成外射的尖刺。
尖刺上挂满了像“果实”一样的黑红色圆球,密密麻麻挤满了骨球的外层,“果实”上不断向下滴落着蜡黄的黏液,地面上飞舞着苍蝇,也聚集着蟑螂。
权珩忍不住皱眉。
“哦,好多烂头,还有苍蝇、蟑螂……”
疯帽子忽然捏住鼻子,嫌弃道:“好臭。”
烂头?
权珩听到疯帽子的话,偏眸仔细看向那些“果实”,也随之捕捉到细微的蠕动声。
那些黑红色“果实”都裂开了一道不太明显的口子,在这怪物打鼾时被气息撑大,露出几张留着一小撮仁丹胡的脸,面部溃烂,白花花地,爬满了蠕动的蛆。
——毒气的腐烂影响。
想想现在还被细菌折磨的幸存者……
真是应果轮回,早该如此。
“需要我怎么配合?”疯帽子并不在意SS级Boss的战斗力,只是稍微有点麻烦而已,但权珩应该比他更想亲手解决。
——就像之前烤熟那个大肉球一样。
疯帽子看着手里囚禁肉球残渣的透明瓶,忽然握拳轻敲在手心,灵机一动做了决定:“我拦住它,不让它出来,你在里面解决吧。”
“好。”
权珩甩手,蝴蝶刀直削掉最上部突出的头颅,浑浊的污血混着腐烂的虫身飞溅掉落!
“啊啊啊——!!”酣睡的怪物被剧痛击醒,嘶吼着撑着蜷缩的身子,两米高的球体几乎堵满了这段隧道,细细碎碎的组织残渣随着动作抖落,砸在地面恶臭的黏液上,飞蝇和臭虫四散乱飞。
[救命!这个外来物种是靠肮脏来攻击人类的吗?!]
[这画面太美,看得我也头晕目眩……不是,这下面榨出来的是蘑菇废水吗?]
[楼上别说,咱怪物世界和人类世界相勾连,罪恶之神又和掌管航海的亡灵女神关系不错……这东西还真有可能是从风暴海那,也就是人类海洋来的。]
[栓Q,我不需要一个闻得到气味的节目效果,疯帽子的IMAX频道间是有空间联系,也就是有味道的!!好臭!猪鼻子要掉了,救救我!!]
权珩定住心神,在蝴蝶刀飞旋的刹那劈下天枢。
暗红闪电因高压爆出炽白光亮,高温灼烧配合蝴蝶刀夹击,烧伤击毁“果实”下部白骨节的瞬间,蝴蝶刀无间隙收割!
“呲……滋——!!”
黑血喷涌,“果实”坠地,被黏液再度腐蚀出伤痕!
“Amazing!好漂亮的身手。”
疯帽子捧场惊叹,忽然又歪头,Joker牌上的小丑双眼猩红。
“但割头似乎不是怪物弱点呐。”
“吼——!!”
骨球尖叫,愤怒地抖动长满“果实”的骨刺,黏液从果实开口处下滴,腐蚀软化了石板地面,在烧焦气息中露出原本的土壤。
恶臭味更加浓重,权珩感觉胃部生理性地翻滚,呕吐感让人眩晕不适,她偏头瞥了眼那盏已经气息奄奄的油灯。
缺氧只会越来越严重,这些黏液大概也会耗损氧气,迫使人窒息而亡。
最多待两分钟。
而面前的“果实”坠落在地,砸裂露出内部腐烂的怪物头,那脑袋滚了几圈,突然自己转动着扭过头,咧开狰狞癫狂的笑容,腐蚀模糊的面部器官扭曲揉捏在一起。
“嘤……嘤——!!”
尖锐诡异的嘶鸣声从地面两颗头颅的嘴中传出,如同狼群效应,骨球上所有挂着的“果实”疯狂抖动,爆开肉膜,露出内部的怪物头,扭曲着器官开始跟随尖叫!
【叮!KP提示:玩家权珩San盘波动超过10%】
“嘤——嘶!!”
声音震得耳膜发疼,声波以骨球为中心向外急速而剧烈地扩散,以菩萨庙为中心震动整个狼牙峰!
紧接着黏液遍布的土地开始蠕动出波纹,“嘭”一声,发霉的肢体毫无障碍地软化的土地中伸出,黏液像一层薄膜被撑起撕裂,腐尸从地下爬出,抱住自己狰狞尖叫的头颅。
与其同时,庙外的土地中,整个狼牙峰的土壤内,数不清的无头倭鬼钻出,密密麻麻地向声源爬去!
“果然会召集倭鬼,想要闯进去。”
沐镜放开手中玩偶,凶悍的巨型狼犬瞬间现身,一口撕咬住数只倭鬼,甩首全部咬碎!
江槿握住手中绑着红绸的大砍刀,一刀把扑来的倭鬼砍杀!
防空洞内,守着门的疯帽子将枷锁放出,将防空洞走廊上所有冒出头的倭鬼敲了回去!几乎次次一击毙命,不能一下打死,就直接二次碾碎。
权珩一击劈飞聚来的倭鬼,伸手接住飞旋的蝴蝶刀,在骤然被压榨氧气的环境中感到胸腔剧烈灼烧的痛苦,微微闭了下眼睛。
【叮!KP提示:玩家权珩San盘波动超过20%】
听着通报,权珩这才弯唇,骤然收起了“天枢”向后撤!
“已经到时间了。”
沐镜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拍了拍身边狼犬。
“小六,背好这位姐姐,我们现在立刻远离这座庙。”
沐小六即刻低身让安月娥坐好,一群人早有准备地往远离庙的地方狂奔!
一时间,无人守门的庙门开始涌进大批倭鬼。
“咦,你不杀了吗?”疯帽子坐在地上,疑惑地看向跑出来的权珩。
“当然要杀。”权珩反手取出一张存放特殊物品的卡片,轻笑,“但我说了,请你看一场热闹。”
她看着涌进来的倭鬼,将从卢蟒背包里剥夺的卡片夹在指间,甩指腾飞,直插进骨球掉光的果实的枯干上!紧接着拽起一脸懵的疯帽子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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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物品:崩坏烟花(绝版稀有)
详情:san盘波动很烦恼?来片烟花无困扰!在使用者san盘波动超20%时可使用,大规模群攻型爆炸物品。哦~边域牌烟花大礼包,效果那是顶呱呱,怪物用了炸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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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KP提示:您已使用锁定特殊物品(仅绝版稀有可使用),倒计时10秒,10,9……】
骨球抖动骨架想要把刺进缝中的卡片抽出,但怎么样都无法取出,越聚越多的倭鬼靠近,但脑袋要么在肚子里,要么就身首分离蓝牙已断开,根本没认知到发生了什么。
【……3,2,1!哦,来场美丽又自由的烟花盛宴吧,这崩坏的世界!】
强光在骨球缝隙中爆裂,瞬间点亮了整个漆黑的隧道!
“砰——!!”
巨大的声响在权珩身后炸开,强风与碎渣瞬息铺满山顶,炽热的火焰铺天盖地袭来!
权珩趴下的瞬间撑开一次性的防护屏障,身后火焰与强风散去,血月笼罩的黑夜炸开数不清的烟花!
“咻咻——嘭!!”
银花火树点亮了黑沉死寂的夜,宛若生命蓬勃,又转瞬即逝的绚烂。
权珩打了打身上的灰尘,去掉屏障,看旁边跌坐在地的青年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眼神亮的发烫。
长久的,宛若不熄灭的璀璨烟花倒映在他的眸中,像是死寂潭中坠进了微弱却繁华的生机。
“真的是送给我的吗?”他忽然偏头问,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希冀,像是林间初生的小鹿,头一次窥见晨曦的温暖与凡间的美妙。
倒真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是。”权珩点头,轻笑,“送你的热闹。”
炸死的怪物越多,烟花爆的就越多,等级越高,炸出来的烟花就越漂亮。
“你是好人!”疯帽子笑起来,因为长时间精神混乱导致的苍白面色微微红润,很高兴的模样。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他又语调愉快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件很重要的事。
但这对权珩来说,真的只是任务时附加的效果。
可他真的太开心了,一瞬间鲜活起来的情绪甚至能感染到周围人,权珩失笑,还是礼貌回应:
“多谢赞美。”
虽然这句话中槽点很多,但能给一些值得的人带来快乐,甚至让附加物质拥有不同寻常的意义,或许确实是件……
权珩想起她收养的那群孩子,资助的贫困山区,以及公司里终于拥有平等追求理想的女性职员……
她笑笑,看向绚烂的烟花。
——或许确实是件非常有趣的事。
……
烟花散去,权珩从废墟中把怪物Boss的残渣小心挑出来,放进疯帽子手中玻璃瓶里。
没办法,刚刚忘了留点沾气息的东西。不能把随身物品当通行证,就只能现在挑出来。
“真难挑,居然炸得这么干净,”权珩心想,“不过这烤焦的怪物肉,也算杀菌了。”
难得见一样东西比权霖还恶心的,太稀有了,确实得好好杀菌。
“哦,凑一对,一起晃可以有声音!”
疯帽子把两瓶子系在一起,难兄难弟一起晃,把里面有意识的残渣晃得天翻地覆要呕吐。
权珩将「猫眼」摘下,非一次性物品可保留收回,这夜视的物品确实很实用。
“你的特殊物品不像是进边域两周的新人会有的数量,新人一般都会物品缺乏。”疯帽子注意到权珩的动作,好奇,“你才进边域两周,为什么能发展得这么快?”
“嗯?”权珩闻言笑笑,“因为我不是好人。”
普通的新人确实会物品短缺,但权珩搜刮过第七层三个中高序玩家的物品,虽说这群人不参加比赛,没有什么装备烙印,但因为悬赏杀人,又有俩首席副席,特殊物品不在少数。
——这正好弥补了权珩的新人打本少,物品资源稀缺的不足。
“嘿,女士,你是好人。”疯帽子纠正,认真道,“一定是对方先惹事,让你不开心了。”
“也算是。”权珩失笑,“走吧,我们去最后一座城池。”
“最后一个城池在哪?”疯帽子询问。
……
“最后一个城池靠河,就在那条暗垢河旁边。”
几人会合后再次出发,江槿走在前面,边引路边回答。
“但是没有城墙,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城池,那是一处战场。至于三城的怪物,我没看见过,也不了解。”
“我知道了。”权珩点头。
“暗垢河?那条连通怪物世界和边域的河流啊,达瓦里氏,现在那已经叫无垢河了,您的后辈把它净化的很漂亮。”疯帽子道,“不过那确实是可以作为终点站。”
边域的人类都知道无垢河和怪物世界相联系,甚至禽鸟、鱼类都会被污染,但疯帽子这态度……
“无垢河直接连通怪物世界和边域?”权珩斟酌,“污染连通,怪物也可以偷渡?”
“是啊。”疯帽子点头,“无垢河可以渡过污染,也能以污染为媒介让怪物偷渡出去——但这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无垢河水流中的污染被净化了,而且边域那边有人驻守,怪物们现在都过不去了。”
过不去?净化污染?驻守?
无垢河沿岸可是最不讨喜的地方,在那里的就只有包揽了无垢河沿岸所有区域的——
无垢黎明……果然问题不小。
“那关于无垢河,你还知道什么吗?”她继续询问。
“我知道的只是小事,关于无垢河重要的还有……”疯帽子努力在自己碎片的记忆里翻找,“哦,对了!”
“什么?”
“任务要搭的桥是以三城怪物Boss所带来的污染做媒介的,”疯帽子道,“而且不具有过桥人的指定性。”
那就是桥搭建成功,怪物也可以渡过,从而进入边域……甚至是人类世界中。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坐在狼犬背上的安月娥颤抖着身体,咳得弯了腰。
“姐姐,”沐镜担忧道,“月娥姐姐咳嗽得好厉害,她看起来好虚弱。”
权珩走过去,在看到安月娥半透明的身体时不由得抿紧唇。
疯帽子从一开始就说安月娥的灵魂很脆弱,现在哪是脆弱,根本就是要消散了。
可是魂灵的伤口根本没办法用物品愈合。
“江叔叔,”沐镜看向江槿,“你有什么办法吗?月娥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也没有办法。”江槿不忍地偏过头,深深叹息。
“魂灵虚弱不是因为她生前的伤口,我们本就是依靠生者的记忆存活下来的,如果被人类世界的同胞们彻底遗忘,我们就会变得虚弱,最终消失在这个世上。”
*人的一生会迎来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大脑的死亡,意味着生理上的身体逝去。第二次是葬礼的结束,意味着在社会中的存在消失。
第三次便是遗忘的结尾,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想起你,你就只能毫无价值地,孤独地,永远地逝去。
“那如果我记得呢?”沐镜求助地看向权珩,“姐姐,要是我记得呢?我也是姐姐的同胞,我也知道月娥姐姐的经历,我能不能帮到她……”
“好孩子,乖孩子。不急,不急。”安月娥伸手摸摸沐镜的头,语气带着长辈惯有的温和,“没事的,咳咳咳……”
“按照之前全知卡的说法,这方法可以,”疯帽子回答,“但前提是要完成任务,回到人类世界。”
“来得及。”权珩一锤定音,“不会有事。”
“姐姐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的,她从不骗我。”
沐镜安下心,伸手帮安月娥抹去眼角咳出的眼泪,“月娥姐姐,好人都会有好报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安月娥很轻地笑了下,眼角露出不明显的细纹,温柔如秦淮水,“好。”
“我们加快速度,”江槿看了看路,“前面就到……”
“不许动!”
草丛里突然传来声音,厉声打断了权珩几人的谈话,埋伏得极其隐秘的几个人从草丛间举枪而出,“你们是什么人?!”
……
昼夜边域。
“咦,首席登陆他的账号了。”
路小漫喝了口「秋天第一杯奶茶」,疑惑地看着强制下线的账号:“是因为我花得太多了吗?我可以双倍补偿的。”
边域惯会看人下菜碟——他们这些大组织的首发不仅仅有两成的税务减免,还可以拿到频道收入的六成。
不过他们也不靠频道收入存活,甚至会因为保密性直接关闭频道,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高级地图的通关奖励,还有洲际赛、全球赛的排名奖励,并不缺游戏币。
而且无垢黎明的成员费用是百分比制度,挣得多就缴得多些,一赛季的总和能凑够俱乐部地租税务就成,总税金压力不大。
况且无垢黎明的首发都不爱打应援,用不到奖金就全投进俱乐部的基本建设、物品购买、成员补贴等必要开销中。
还挺和谐的,以至于除了首席对税务关心,组织里其他人都不咋在意游戏币的使用。
“首席不会这么小气的,”路秋生提了提自己手里的芦荟汁,肯定道,“而且我们给他买了两杯芦荟汁!”
“也对。”
路小漫觉得很有道理,吸了口“珍珠”,感觉嚼着有种怪怪的美味:
“但是今天是不是要例行清理下无垢河啊?上个周首席突然变更清理频率,我就因为打本没有赶上,今天一定要清理得认真点——不然会像以前一样冒出很多畸形生物,不好看也不好吃。”
“你说起这个的话……我也想起来一件事,”路秋生回忆道,“上个周的无垢河清理你不在,可巧无垢河里冒出一堆污染物质,跟哪里开了闸似地往外冒,人手不够,还让几团黑球爬上岸了!”
“爬上岸?!”路小漫震惊,路小漫不敢相信,“首席不是说爬上岸就会影响我的厨艺吗?!怪不得我之前的烧糊了鱼!”
路小漫泪眼汪汪:“我一直不敢让那些东西爬上岸的……之后怎么样了,抓回来了吗?”
“……没有。”路秋生尴尬道,“那些黑团直接就消失,不过首席叹了口气,就说了句话。”
“首席说什么?”
路秋生仔细回想:“首席好像是说了句——”
「乾坤周转,因果轮回,血脉相连」
守夜人微微叹息。
他站在无垢河边缘,看着面前成半圆形的淡红色河流,蹲下身检查了遍水质。
微红的河水闪烁着淡淡的金光,慢慢在手掌的缝隙中流走,手掌中遗留下浅淡的黑色雾气。
他静默地对着残留的痕迹看了几秒,在黄昏的光下垂眸,缓缓地收拢掌心,自语的声音低而沉:
“当年没能彻底清扫,现在就是春风吹又生啊……”
守夜人席地而坐,对着河里冒泡的锦鲤叹息:“你可千万别破了无垢河的阴爻,不然可就野草生根,入目皆是了——有点担心,要不小鲤你吐三个泡,我求个万物生的好意象。”
锦鲤:“……”翻个死鱼眼,甩尾巴走了。
守夜人:“。”
“算了,不吉利,一定是封建迷信不可取,”守夜人忧愁,再次点开权珩的频道,“我还是实时追踪吧。”
……
游戏内。
“老江!我刚刚都没认出来你,我差点以为你今年醒不过来了!”
出现的一男一女和江槿对视,各自愣住,随即喜上眉梢。
“哎呦,我就说你们是自己人!”
“嗨,什么叫你早说的,”其中的妇女嫌道,“是我早说不可能是怪物的,那些倭鬼和黄皮狗不可能长得那么好看,也没咱真正华夏人的气质。”
“你们两个不是去年……”江槿顿住,随即庆幸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本来忘了,但又被人找到资料又记住了吧,”女人笑道,“我就知道咱国家会想办法,会一点点找回来,忘不了咱们的!”
“对!”江槿用力点头,“小妮姐说得对。”
面前两个人熟络地跟江槿打过招呼,因为长期下地干农活而粗糙的脸上满是笑容。
“你这次还要攒三城通行证?”徐小妮询问,“前面两城怎么样?这几位是来通关的?”
“他们是来帮我们的,前面两城的通行证全拿到了,还直接把怪物解决了——多亏了这几位小同志。”
江槿笑道,向权珩介绍:“他们两个是游击队的队员,这是高平。”
“高先生……不,”权珩轻笑道,“高同志好。”
“哎!好。”矮个子的男人带笑点头。
“这是徐小妮。”江槿也笑,“你们也可以叫她小妮姐。”
“小妮姐好。”
“好好好,小姑娘真讨人喜欢……是外面人吧?”徐小妮看权珩点头,笑道,“看你就知道咱们胜利了……等会儿带你们去河那块,路上也跟我们讲讲以后的事!”
高平忽然奇怪,小声询问:“怎么还有个洋人?”
“哎呀,礼不礼貌,”徐小妮给了高平一肘子,压低声音,“这又不是咱们村,而且外国人也有咱同志,你又忘首长说的了!同志无国籍,就说白大夫,救咱们多少华夏人?”
“啊对,你看我这觉悟,还有待提高。”高平摸摸脑袋,笑道,“同志是哪里人?”
“哦,达瓦里氏,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疯帽子想了想道,“我生在俄国皇室,但很快就全面解放了,是苏维埃人。”
他一顿,又看向权珩:“对了,我和双头鹰是前后进来的,不过他们晚一些,甚至有人在91年前后。”
“双头鹰?”
权珩想了想,点了头。
她知道阿枭就是暴徒,也知道他们是俄国人,没想到居然是1991年前的人。
“两位前辈。”权珩道,“我能问一下你们刚刚藏在哪里吗?我们过来时没有察觉到什么气息。”
“在地道里。”徐小妮笑答,“这附近地道口多着呢,最好隐藏。”
“地道?!”沐镜耳朵动了动,睁大眼睛看过去,“是那种特别长的,什么都可以放的,好多层的地道吗?!”
“对!就是小娃娃说得那个,”高平笑道,“而且这地道当年和咱队伍的游击战、地雷战、反包围战结合起来,那战斗效力是没得说!尤其是反扫荡的时候,那倭鬼根本就摸不到咱队伍的影子!”
“好厉害,”沐镜忍不住赞叹,“我以前还在村里看放电影的放过呢!原来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高平一挥手,“一开始还没那么神奇,窄还浅,不坚固,倭鬼那马蹄子都能破坏,后来派了专家来,修的那叫个好啊!”
“那叔叔,地道是不是特别长啊?和电影里面的一样长!”
“长,可长了!”
高平看见后来的孩子就高兴,一听他想知道就更来了精神。
“光咱这冀中就两万多里,8000个村庄在一块,首长都说了这叫地下长城!地道里望孔、射击孔、通气孔、陷阱、活动翻板、指路牌、水井、储粮啥滴都有!”
“那打怪物,不对,”沐镜认真回想电影里的内容,“是打鬼一定很厉害!”
“那是,这俺给你道古道古。”高平骄傲地竖起大拇指。
“就说倭鬼和黄皮狗子的5次大围剿,俺们靠这地道毙伤敌人2200多。
“再说隔壁冉庄靠着地道打了72次,还和正规队伍一起打了85次,2100多黄鬼黄狗都被咱打掉了!”
“好厉害。”沐镜感慨。
“没啥,你们先去解决三城的事。”
徐小妮笑了笑,视线落在权珩脖颈,突然道:“对了小同志,你不冷吗?”
“我……”
权珩还没说完,她摘下自己的红色围巾,围在了权珩脖颈。
有种草木的芳香,很温暖。
权珩只是微微弯腰任由徐小妮动作,垂眸看到她的手,手背已经被冻得龟裂了,甚至开裂出了血。
权珩一顿:“您的手?”
“啊,没关系,”徐小妮笑笑,没有放在心上,“之前在雪地打伏击的时候冻的,这没什么。”
她抿唇,眸中落了不忍和惋惜:“有位小战士在雪地里晕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权珩静默,许久没有说话。
“对了,你们不是要去河边?不要再耽搁了。”徐小妮道,“就沿着这条路走,再走二十分钟就到了——那边有位扛旗的战士,还是司号员,你去找他吧。”
“对,”高平点头,“他会告诉你们怎么过桥的。”
过桥?
权珩看向他们,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二位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高平和徐小妮对视一眼,笑道,“我们不走了。”
“对,我们知道胜利了就好,了无遗憾,就不回去了。”徐小妮笑着,眼里却盈着泪光,“我们还在这儿守在这,和河那边的战士们是一样的。”
她接着看向江槿,“走吧,你们该出发了。”
“你们真的不走了,不回家看看吗?”江槿颤唇,“可你们不走,我又怎么能……”
“不,江槿,你得走。”
徐小妮看出他的心思,微重的语气后又布满希冀,“没人知道我们热爱的那片土地,现在是什么样子。所以你要好好地过去,替兄弟姐妹们去看看。”
江槿看着她盈着泪的双眸,珍而重之地点下头,“我知道了。”
“这些物资你们拿着,是我们这些后辈的心意。”
权珩取出数件棉衣,交给徐小妮和高平,又拿出一件红绸。
“还有,这件东西。”
“这是我在文物上得来的,里面还有些资料,是关于国旗的……”
“前辈们,保重。”
“快去吧,”高平珍重接过,轻声催道,“不要耽搁了。”
“去吧。”徐小妮温柔道,“最后一程了,千万小心。”
他们说着,目送权珩等人离开,逐渐失了神。
“你说,咱家现在是什么样子啊?”徐小妮轻声问。
“看他们就知道,”高平回答,语气轻快,“吃得饱,穿得暖,强大起来了!”
“也对,这就够了。咱那时候,就是为了这个。”
徐小妮抹了把眼泪,忽然打趣道:“哎,那以后告诉人家下辈子去哪的时候,你可别嘴瓢说错了。”
“不用说了,”高平笑道,“因为上辈子我已经说过了。”
徐小妮抬头看他,正好高平也低了头,笑着回答:
“——我告诉他,都生在种花家。”
徐小妮也笑,眼泪却止不住地顺着面颊坠落:“那我以后,也这么和他说。”
她指尖的血晕红了棉衣,像是跨越无数时光后落在安宁时代的一滴热泪。
山河不朽,赤忱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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