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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权珩微微垂头坐在书桌旁,手指轻轻摩挲着十八子,她好像在想着很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种空无的冷漠与疏离萦绕周身,屋内静谧的只余檀香。
“涅槃……”她轻声道。
唐君屹这个人古怪,但如果涅槃真是个火坑,他多半不会把她往里面推,虽说对方不是什么出挑的聪明人,但还没愚蠢到去惹怒另一个聪明人,这完全是自讨苦吃。
那「涅槃」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者和她有什么联系吗?
如果这一切不是唐君屹的本意,就是他叛逃后投靠的组织的授意……「操刀鬼」后的「大脑」……会是什么人?
这就要看她的“饵”,能钓上什么鱼了。
还有这次的雁来古镇……
权珩闭了闭眼,再换思绪。
“衔环是利用血海来试探我,但是谁告诉她,会有人不受「玉京北斗」的影响?她为什么会想到试探,试探成功后交付「玉京北斗」的理由又是什么?
“「莫秀月」说自己是我安排好的钉子……可我没有这些记忆,不排除对方坑骗我的可能性……”
权珩缓缓皱眉,指尖按揉太阳穴,头开始胀痛。
她之前和鬼妈妈在梦里说常去那片海,隐晦提过自己曾试图自杀,都不是作假。
八年前的冬日,权珩于海岸溺水,明明是生存率极低的情况,但后来不知道怎么……
她活下来了。
只是脑部受伤,昏迷两个月才醒来。
从那之后,她连做梦都是有人求她「活着」,甚至到了难以入睡,要去学习控梦的程度。
还有十八子……
完美三角楼里003那句“乾坤十八子”,吹笛人的反应……这是她那未曾谋面的母亲留给她的礼物,从未离手……
这些事都有什么联系?
权珩脑中阵阵剧痛,像是有东西在拼命挤压大脑,涨得太阳穴都凸起。
“叮……咚!咚!”似乎真的有人拿着锤头将铁针一下、一下贯穿大脑,在两侧太阳穴锥捅,产生铁器砸碰的幻听。
不能想了……
权珩颤抖着呼出口气,闭了闭眼,冷静道:
“解禁烙印。”
「专属烙印-“释”已解禁」
权珩伸手,一块已经完好无损的玉佩出现在手心。
这块玉在古镇,宋旌云交给她时完全破碎,现在登出游戏后便完好无损了。
只是比之前相比,色泽更为黯淡。
-
【玉京北斗·巨门天璇,未衔接】
特殊物品:玉京北斗-巨门天璇
简介:“白玉京,北斗星;七现二隐,四盘轮转;锈月将烬,鹤唳剑鸣。”
详情:“命宫巨门,北斗主阴”,大道之下,万物无生无死,只是有聚有散。于阴阳难平、因果不消者,这可能是痛苦枷锁,也可能是机遇新生。落淤泥者生莲花,于阴暗者存希望,阴土之温养善灵。
请切记:“阴土纵横,予死化生”
【温馨提示:未衔接共鸣者,无法使用出全部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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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起来像是死人才能衔接。”
权珩摩挲玉佩,笑着示意:“不给点提示吗?”
只有操作者能看到的浮屏弹出,但还没有浮现文字,屋门就被敲响。
“老大,金支队长来了。”
“进。”权珩出声,示意系统稍后再聊。
面板消失,桑亭引人进了门,随即站停权珩一旁。
“权老板!”
“金支队长,好久不见。”
进门的青年人看模样不到三十岁,手里还提着东西,刚要和权珩握手打招呼,后者便先抬了下手,温和道:
“虚礼就算了,请坐。”
金何奈心里咯噔一声,面上依旧不显,笑着落座:“哎,好。”
他看着权珩,又看了眼一旁的桑亭。
他当然认得这个孩子,属于权珩所谓的“私人安保团队”,那里面九成是从战火地带的雇佣兵里洗白干净的亡命之徒,但都出乎意料的忠心耿耿。
这孩子就是从掸邦地区淘出来的金子,达成百人斩的年龄段国内孩子都还在问老师十以内的数学题呢,几年不见学会了收敛,跟徐翰白一样成了姓权的身边忠心的疯狗。
我还能害了姓权的不成?
金何奈嘴上谈起正事,心里却哂笑。
他自从进了这个庄园,到处就都是先进的电子设备信息网,巡逻监控,每隔一段路程都有放养的搜查狼犬,就是离着边境几百米也绝对安全。
“大家都在钻漏洞,钱能解决的事哪里有办不成的,总归是方法不对。”
权珩听完,无非是关于升迁业绩的事,和几个境外势力有关。外面最知名的寺庙在权珩手里,信息流通,提点几句就是张口的事。
但她饮了口茶,淡淡道:“金支队长也不用太过着急,门道总是有的,事在人为。”
这是不愿意帮了?
金何奈本就紧张的心瞬间沉底。
是被发现了吗?这次走私文物里……他和权霖打过交道?可是没合作,只是给的多了,稍微放了点水而已……真的能被查到吗?
“权老板……您知道,我是怕万一出了岔子,后面也影响到您的生意。”
金何奈这么说,不动声色地观察权珩。
权珩很漂亮,但这份漂亮过于矛盾复杂,打眼瞧去温文尔雅,矜贵也是真矜贵,因残疾还带上几分“柔弱”,单薄的身体和惯常的浅笑都让这样“好脾气”的首因效应得到强化。
但其实看仔细了,就是在面相上也能看出不对,尤其那双眼睛,说句“石墨一研为凤尾,寒泉半勺是龙睛”也不为过,可笑意敛尽后,冷冰冰的鲜有活人气息。
看久了,哪怕是笑着的,都会觉得凉飕飕的,回神时血都冷了。
金何奈现在就完全分不清这双眼睛传递的情绪是喜是怒,这种地位的人情绪管理极好,除非她愿意坦露,否则就是对人三分笑,人情练达假皮囊。
“……您这是做什么呢?”
几局太极下来,金何奈有些撑不住,勉强撑着笑,说得上低声下气。
争权夺利的人,尤其是想要权势又毫无背景的普通人,就要做好舍弃一切包括良心的准备,一切个人情绪都能在足够利益面前让步,你放不下有的是人能放下,转眼就会成为别人的牺牲品。
“金支队长这说的,像是我老大在欺负人,但葛徊的手下可不是这么交代的。”
桑亭见权珩不予阻止,抱臂倚在柱子旁,笑起来带了未褪的野性血气:
“我审了那个怂货,说这批货走的时候是有二次检查的,对不上号是上面遮拦的……这个上面嘛……”
“绝对没有!”金何奈看向权珩,急切解释,“您是知道我的……”
“金支队长,小亭也没有说是你,”权珩轻笑,“您这是做什么,哪有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
做什么!
我要是不这样,明天就是前途尽毁!
“是,您说得对。”
金何奈脊背被冷汗冻得发凉,他觉得自己的所思所想已然无法遁形。
如果他面对的其他对手都是花纹艳丽、獠牙外露的毒蛇,权珩就是心机深沉、笑里藏刀的画皮鬼,不露声色地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精准地拿捏七寸,死也不给人痛快。
“金支队长刚刚说要跟江路岸合作?他们的线路安保也上不了台面……”权珩简单提点几处,都是内幕信息,金何奈听的心惊发寒,又觉得前面的惊吓都值了。
“还是要在天晴时买伞,”权珩温和总结,“否则等到暴风雨来临,一切就太晚了。”
“是,您说的对,”金何奈点头,又忙拿出自己带来的两个木盒,“知道您的生日,但没法到宴会上,只能将礼物送到,聊表心意。”
桑亭向前一步,先行接过靠近权珩。
“博古纹,紫檀。”权珩扫了眼便笑了,“黄花梨,还是海黄。”
“您……打开看看?”
权珩示意桑亭打开。
宋代年间御用的文房四宝,宣笔的笔杆上刻的是游丝行空,缠绵飘逸,登峰造极的瘦金体。
金何奈送给她的,必然是真迹。
“好贵重的礼物,只是澄心堂纸单独放一盒,还特意挑分出一张……”
权珩笑了笑,满意了这份礼,也主动给了搭话的机会:“我们之间还打什么谜语,又不是在机关里,并不显得深沉,反而显得拘谨陌生。”
哪里有单独放这种事情?金何奈脑袋一转立刻反应过来,忙配合笑起来。
“您都这样说了,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金何奈道,“想求您一副墨宝。”
“都说您的字是千金难求,这不是文物找回来了吗?上面决定部分放在本地的博物馆里,过于珍贵的送到京里好好保护,所以相求一副字,挂在博物馆里……也算做慈善!”
桑亭闻言,微微动了下眼睛藐他。
还想借着做慈善的名头,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
他老大从不会用字讨什么名声,要什么润笔费,这字给出去可就不单单是“字”,落款上的名字可比整幅字的价值高得多。
而且提到慈善和博物馆,又是抢回来的文物,他老大哪里会拒绝……
但是权珩没表态,他又立刻垂下眸,不想搭理。
“好说,就借金副局的彩。”权珩笑道。
这称呼……
金何奈立刻起身,忙道:“哎!好嘞。”
权珩移坐书案边,就提用盒中宣笔,润笔后稍滞,而后微微倾身,臂腕沉稳,落笔只见龙飞蛇走。
这一笔字着实漂亮,墨汁一气呵成畅游白宣之上,铁画银钩,放而不野。
金何奈之前有幸看过一次,但每一次都不禁在心中赞叹:好字!
“……文化存而家国生。”
他跟着念出,突生豪迈感慨,回荡后又成自嘲,面上还是赞叹道:“权老板大义。”
“不敢。”权珩移开镇纸,让桑亭帮忙收好。
等待的时候,权珩忽然道:“金支队长撒网抓过鱼吗?”
“钓鱼的时候经常看见。”金何奈道。
“是吗?那金支队长觉得……鱼能给猎人带来什么威胁呢,鱼死网破吗?”权珩微笑,“网破了有许多办法补救,还会有无数人心疼,真正死的只有鱼而已。”
金何奈心里一沉,明白这是警告。
别管权珩的书法多飘逸,落字多大义,她都先是商人。
商人重利轻别离。
若要弃子,不会有分毫犹豫。
他应和着,点点头拿着字离开。
“觉得怎么样?”等人走了,权珩看向一直撇嘴的桑亭。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桑亭哼道,“不怎么样。”
“哦?那我们小二爷给分析分析,”权珩瞧出他的跃跃欲试,笑捧道,“说好了,有奖励。”
权珩向来对他言出必行,桑亭高兴地一拖凳子,凑到她面前:
“他要您的字,完全是在试您的态度!而且明显是要狐假虎威。”
“是吗?”
“是啊!您要是给了字,就是愿意再给他个机会;还有这字,等回去放进他抢回的文物上面,那不就是告诉别人和您有关系吗?这个特殊时候不就是在借势吗?”
“还有呢?”权珩问。
“嗯……”桑亭努力想,摇摇头,“不知道了。”
“还有表忠心,还有保护自己。”权珩不再为难他,“挂着这幅字,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和我有关联,这可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至于保护……是告诉一开始和他合作的权霖等人,我没有计较他的过失,照样由我庇护。”
桑亭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福至心灵:“但这事是老大提起的,老大这么做,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出息了,”权珩笑笑,却不打算说,“想要什么奖励?”
桑亭也不纠结,立刻道:“我想这周不写英语作业!”
权珩:“……”
刚说你出息了。
“好难啊老大。”桑亭诉苦,强调道,“非常难超级难。”
权珩无奈:“你什么时候写过英语作业?”
哪次没想办法糊弄过去。
桑亭理直气壮地:“吃着华夏饭,不放西洋屁!”
权珩:“……”
“算了,对你也没什么用,”权珩揉揉眉心,“你别再考个位数就好,不然下次家长会你自己给自己当家长。”
“哎!”桑亭高兴,“那我出去了!谢谢老大,您好好休息!”
等少年人蹦跶出门,权珩摇摇头,说道:“我们聊聊?”
「……你没有和我合作的意图」
面板弹出,文字冷漠。
“都说豺狼虎豹就该狼狈为奸。”
权珩单手撑在额角,微微笑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毕竟我这人看利,不看义。”
“我给你和我谈判的机会,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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