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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荣街,柳条胡同宅院之中,一片寂然,自贾珩带着宝剑,跟着鸳鸯走后,秦可卿就倚东厢房门而望。
这位贾珩刚刚过门的新婚妻子,此刻黛眉微蹙,眸中满是忧色,一张国色天香,一如海棠花蕊艳冶、娇媚的脸蛋儿,白纸如曦,藏于裙袖中的纤纤玉手攥紧着。
秦可卿想起方才提剑而走的贾珩,心头不由愈发担忧。
一旁的丫鬟宝珠低声说道:“奶奶,姑爷这都去了有一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胡说,公子他能出什么事。”不等秦可卿出言,晴雯放下手里的针线,扬起一张稚丽、妩媚的瓜子脸,杏眸带煞,叱道。
上次,公子打了东府的珍大爷,被老太太唤至荣庆堂问话,最终没什么不说,她还被老太太打发到公子跟前伺候,这一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一向最是明事理不过。
奶奶带过来的这两个丫鬟,听蔡婶说,上次就为公子的婚事,挑拨了不少是非,现在又在底下胡说,让奶奶担惊受怕。
晴雯念及此处,柳叶细眉下的杏眸,瞪了宝珠一眼。
被晴雯一呛,宝珠脸色一滞,继而柳叶眉竖起,看着晴雯,就待开口。
“宝珠。”秦可卿颦了颦秀美的黛眉,看了一眼宝珠,晶莹玉容现出坚定,柔声说道:“晴雯说得不错,郎君他不会有事的。”
想起夫君临走之时,神情从容的样子,脸上并无一丝慌乱,还宽慰自己呢,想来应是胸有成竹的吧。
虽只过门不到一天,但秦可卿对贾珩性情已有一个初步的了解,知道自家这个夫君,性格刚强,不是好欺之人。
宝珠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向晴雯翻了个白眼,她虽只过来一天,但也觉得姑爷身边这个叫晴雯的,不是好相与的,不就是颜色好一些?入门早了几天?在她面前,就拿着主子的款儿,训斥于她。
等她将来……
小姑娘正是十几岁的年纪,原就是谁也不服谁的年龄段。
宝珠、瑞珠对秦可卿的忠心,自不必言,在《红楼梦》原著中以死殉节,虽有畏惧贾珍之故,但也足见心性至烈,但对秦可卿忠心,眼里却未必容得下旁人。
秦可卿眺望着门扉,柔声道:“时间也不早了,也到午饭的时候了,郎君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自家夫君是被叫过去问罪的,想来西府的老太太自是不会留饭,中午到饭点儿,不管好歹,自家夫君肯定是要回来的。
秦可卿如是想道。
晴雯看了一眼秦可卿,垂下螓首,拿起针线刺着一个荷包,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这本来是她打算过两天给公子,上次见公子平时用来盛放银钱的荷包都陈旧了。
就在主仆几人心思各异之时,忽听得大门处传来“吱呀”之声。
不多时,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朗逸的青衫少年,神情沉静,迈步至庭院。
“夫君……”秦可卿晶莹如雪的玉容上,流溢着欢喜,快行几步,冲贾珩走来。
“公子,”晴雯低声唤了下。
贾珩冲一道道关切的目光,轻笑点了点头,道:“都吃过午饭了吧,说话的功夫,都晌午了。”
说着,取下腰间宝剑,递给上前的丫鬟碧儿。
秦可卿柔媚、明艳的玉容上,满是关切之色,纤声道:“西府那边儿,没难为夫君吧?”
贾珩轻轻一笑,挽起自家妻子的玉手,一边向屋里走,一边说道:“老太太还好,荣府里的大老爷等人,是非不分,咄咄逼人,说过几天,要召族老议事,除我族籍,然后天子降下旨意,已经先除了贾珍的爵位。”
对自家夫人,既是问起,倒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这并非朝堂之事,只是族务,如果是朝堂之事,宦海沉浮,惊涛骇浪,他就不好告诉秦可卿,让其为之提心吊胆。
二人说话之间,就已进入厢房,坐在小几之畔,丫鬟宝珠和瑞珠奉上香茗。
秦可卿秀眉颦了颦,容色微变,丹唇轻启,忧切道:“除族籍,会不会影响到夫君名声?”
贾珩凝眸,看着对面一下子就问到关键的丽人,心头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谁说秦可卿只为绝世妖娆,只懂以色侍人,只会喊叔叔……
《红楼梦》原著中,曾经这样描述秦可卿,死后托梦给凤姐,让其为贾家将来未雨绸缪。
当然,这种死后显灵,托梦于人,多少有些荒诞不经,但也能说明原著作者对秦可卿性情的一些认知和把握。
再加上,凤姐都称秦可卿爽利,贾母也对秦可卿称赞不已,说是第一个得她钟意的孙媳妇。
由此可见,世人或许……看错了可卿。
“夫君为何这般看着奴家。”被贾珩湛然有神的目光盯得多少有些羞涩,秦可卿弯弯眼睫微垂,羞不自抑。
哪怕是昨夜已有夫妻之实,但毕竟是年岁二八的闺阁小姐,少女的天真烂漫,娇憨明媚的心性,并非一下子就转变为花信少妇的泼辣凌厉,被少年“个儿郎目光灼灼似贼”地盯着,芳心自是泛起羞意。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可卿兰心蕙质,秀外慧中,方才所言,却是说到了关要。”
秦可卿玉容绯红,芳心轻轻一颤,终究是初绽风华的绝世妖娆,酥媚、柔软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娇嗔之意,轻笑道:“夫君这夸人的话……当日上门提亲时都说过了呢。”
瑞珠笑道:“姑爷这样大的才学,夸人的话,也该每天都不重样才是。”
贾珩也是自失一笑,说道:“那容我好好想想。”
秦可卿掩嘴轻笑,心头羞意稍去,柳叶细眉下,望着少年的一双秋水明眸,盈盈波动。
原本她以为她的夫君性情刚强,不苟言笑,不想也是能说笑的。
果然,外间的传言,不可信呢。
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之时,秦可卿眸光熠熠地盯着贾珩。
贾珩迎着丽人的关切目光,解释说道:“圣旨一下,除籍的名声影响,就能降到最低,读书科举也好,从军为将也罢,都不会有人在拿这儿说事了。”
秦可卿玉容微动,轻声说道:“夫君,此后要脱离贾族,独门立户了吗?”
贾珩道:“贾家自荣宁二公起,到我这里, 其实已经是第四代,若是旁的他姓宗族,其实早就分门立户了,但两位国公毕竟余荫后人,许多族人也愿意借其荣光,如贾琛,贾琼等人,多在府中做事,领着一份俸银,这些旁出同族兄弟,他们的亲眷,每年年末也能从两府里分得一些年货。”
荣宁二公,荣国公贾源,宁国公贾演,二人是兄弟。
而贾珩是宁国公三世旁支孙,与荣府玉字辈恰好出五服之末。
至于贾珩,先前的贾珩前身也想借贾蓉之力在宁国府里做事,而贾珩之母,却想让他读书进学,对于族中逢年过节的年货,也多是婉拒。
因此,才被凤姐当着李纨面,说董氏是个心气高的。
“以夫君的能为,出来独门立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秦可卿明眸焕彩地看着自家府丈夫。
贾珩点了点头,道:“若是其他大族,早就各自分门立户了,我也不算标新立异,只是虽不沾贾家什么光,但被族中除籍,心头也有几分不快意。”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只是不喜欢为情绪掌控,但并不代表对贾族上下的除籍一事释怀。
哪怕心里并不想和贾族有太多牵连,但这是被人排挤出来,心头终究还是藏着一股烈烈之气的。
秦可卿闻言,就是忍俊不禁,芙蓉玉面,倏然现出明媚笑靥,当真有美人会心一笑,恰如晴雪方霁,明艳不可方物之感,明光动人,一室生辉,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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